汴京城的日子一天天过得风平浪静, 史凌汐除了偶尔去开封府帮包拯煎药之外,便多是和苏轸、王弗一起在街上闲逛。

自从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们之后,他们也少了一些担忧,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也就大胆了起来。

二月的汴京城春寒料峭,寒冷似乎并没有完全褪去。

街旁的树木还是枯着枝桠, 偶尔会有一只鸟儿落在上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天清早史凌汐便上了街, 上次去回春堂的时候, 回春堂的掌柜有对她提起最近药材不够的事情,她便想着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回春堂早早便已经开了门,作为汴京城最大的药铺, 这里的药材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而它和药圣之间的关系也自是不必多说,不少人亦是早便心知肚明。加上药圣这一层的关系, 上至王室贵族下至平民百姓, 遇见疑难杂症之时,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回春堂。

这天, 史凌汐刚一踏进回春堂的大门,掌柜和伙计见到她便好似是看见了救星一般。

“史姑娘,你可算是来了。”掌柜的边说着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掌柜的,发生什么事了?”史凌汐有些疑惑的问道。

店铺中此时已经有人在买药材, 伙计正在招呼客人, 掌柜便将史凌汐拉到一旁低声道:“史姑娘, 今日杭州城中遇到寒流之事你可听说了?”

“前几日杭州突遇寒流, 城中的百姓不少都感染了风寒, 主人他们这会儿正忙着帮城中百姓医治,天福堂关于风寒的药材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你也知道汴京城地处内陆,冬日虽冷,却是干燥,关于风寒之药本就备的不多,即便我们想要送些药材过去帮助他们,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史凌汐闻言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其实回春堂的老板说的只是一方面。

毕竟眼下还算是冬日,这个时节万物沉睡,哪里有什么药草生长的影子?

杭州城大规模的风寒一来,定然是将之前备好的风寒药都消耗殆尽了。正因为这样,只能从其他城市的药铺中获取相同的药材来使用。

而汴京城的回春堂又算是药圣众多药铺中药材准备最多的一处,如今回春堂的药材都尚且不够,就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

“掌柜的,你先不用着急,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是要帮助师父的。”之前沈陌寒帮助了她那么多次,她也应该有所表示,再说论起来她这帮助的根本不是沈陌寒而是杭州城的百姓们。

药铺掌柜感激的看了一眼史凌汐,送她去了后院的厅中这才又重新回到铺子里招呼客人。

史凌汐在厅中坐定之后,凝神闭目又重新来到了空间之中。

最近许久没有用到空间,倒是感觉有些生疏了似的。

空中飘着各色各样的泡泡,泡泡中是各式各样的种子。

她仔细想了想《神农本草经》中关于风寒之症的治疗之法,荆芥、川穹、柴胡、甘草、羌活都找了出来,种子落地不一会儿的的时间便长成了。

她想着这次需要的药材巨大,便又多种植了一些,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她看看桌上摆满的药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下一秒她正要起身去告诉掌柜,只觉得眼前一黑又重新蹲坐在了椅子上面。

史凌汐抬手探了探额头,没有发烧,只是不知为何刚才起身的一瞬间有一种身体上力量全部都被抽空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昨晚没太休息好吧。

她这么想着便又在位子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等到感觉好多了,这才又重新走到药铺里。

掌柜的原本有些烦心药草之事,见史凌汐走了出来,脸上先是一喜,随即又似是发现了什么,关切的问道:“史姑娘,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掌柜的,药草我都放在客厅里面了,我昨晚没太休息好,我就先回客栈了。”史凌汐应了声,便往门外走去。

掌柜的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正想要让伙计送她,谁知她已经出了门去。

店铺之中的人越来越多,掌柜的这才收回心神,或许真的像史姑娘所说,她只是昨晚没睡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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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杭州城的寒流总算是过去了,因为前几日药材的及时送到,不少百姓早便恢复了精神,杭州城中人人都在歌颂药圣的妙手回春。

此时此刻的临山之上,沈陌寒脸色有些难看的拿着一株药草,他面前站着红菱和魏翰。

“红菱、魏老,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之前杭州城寒流突然来袭,城中百姓都是措手不及。

临山山顶此时正值冬日,不用说是药草,就连树木都是干枯的。

在药草园没有办法种植出药草的这个时刻,又正遇上一大批的药草需求,求助别的铺子他能理解,可为什么要让史凌汐一个人承担?

“主人,是史姑娘她自己执意要这么做……”红菱话音未落便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赶忙闭嘴不再继续说下去。

过了片刻,沈陌寒忽然叹了口气:“红菱、魏老,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按理说史凌汐如今也算是我的徒弟,她帮助百姓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次的药草量过大,她身上的空间若是单次过度使用对她的身体是会有危害的。”

红菱和魏翰闻言有些惊讶的互看了一眼,又听见沈陌寒喃喃道:“之前若不是因为我的自私,兮雅又怎么会……我已经不想再有那样的回忆了……”

“主人……”红菱和魏翰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道。

“你们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

“是。”红菱和魏翰一前一后正要离开,沈陌寒却又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对了、红菱,狄青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再去一趟陈州。”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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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陈州城还是冷的让人发抖,狄青在府中待的太久有些闷了,便想着上街来走一走。

说起来自从去年八月份来了陈州城,他还很少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

陈州城虽说不及汴京繁华,可大街小巷上也有不少的摊位,行走在其中才有一种真正活着的实感。

陈州城的驿站开在东城门旁边,驿站的小厮见狄青远远地走过来,便对着他招了招手:“狄将军,有你的信笺。”

狄青本想着四处看看,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临近城门之处。本想着往回走,却被一名小厮给叫住了。

他好奇的走近了些,那小厮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的模样,一脸憨厚的笑望着他,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崇拜之意。

“你认得我?”狄青接过小厮递来的信笺,抬手指了指自己问道。

小厮闻言重重地点点头:“当然啊,你可是驰骋沙场为国立功的大将军,不用说我了,咱们陈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啊。”

狄青见他说着满脸真诚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原来我还这么有名。”

“那是自然。”小厮不知道他是在自嘲,还肯定的点了点头,狄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听见小厮说:“狄将军,咱们陈州城的百姓自从知道你来了以后,就算是晚上睡觉都踏实多了呢。”

“谢谢你。”狄青没有回头,脚步却停了下来,他这么说了句,不等小厮回应,便离开了。

小厮有些疑惑的挠着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径自嘟囔道:“谢我?我做了什么好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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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回到府上之后,将拿到的信笺拆开来。

这半年他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也没有去取过信笺,没想到竟然有五封信笺是寄给他的。

其中一封是他的儿子狄咏所写,另一封是史凌汐和苏辙他们寄来的,还有一封是欧阳修的,另一封是韩琦所写,另外一封则是一封匿名的信笺,信笺上没有写寄信人是谁。

狄青坐在厅中将信笺一一拆开,仔细的读了起来。

一别数月,想不到京城之中还是有人挂念着他的。

他拆开欧阳修的信笺,信是十二月底的时候所写,信上说包拯已经回了汴京城。

他驰骋沙场,无人能敌,朝廷中他敬佩之人寥寥可数,包拯便算是其中一位。

因为包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位最敢说真话的人。

他还记得有一次包拯和圣上争辩,唾沫星子喷到了圣上的脸上,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只有保证仍然坚持说完自己的观点。

而且最后,他全身而退。

这么一比之下,就显得他有些弱了。

虽然他在战场之上是以一敌百的勇士,可在官场之中,他却没有办法做到像包拯那般坚持自我却又能全身而退。

或许,人和人之间原本便是不同的。

这么想着他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封匿名的信笺打了开来。这封信笺字迹工整,看上去一笔一划,却似乎是写信之人故意如此书写,像是怕被人认出笔迹一般。

信笺上说他是一位了解他的人,所以不想让他死。

他知道朝中有不少人都等着他死,还说三月份是他的劫数,让他无论不要接受任何人送来的食物,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狄青看着这封信,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看这封信中的意思就好像他原本注定要死在三月似的。

不知为何,这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但他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想要帮他,不然他完全可以不告诉他这件事情。

不管是真是假,小心一些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就是了。

这么想着,狄青小心翼翼将信笺收好,看了看厅中的火炉,想起了不久前朝中官员来送酒的事情。

或许信上的意思是说还会有类似这种事情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