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四点多钟,刘先生又来了,还是独自一个人。
他说他女儿女婿还要上班,他只能一个人过来了,为了这事,他是吃不好,睡不着,这么早又来打扰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我对他笑笑,说:“没关系,请进。”
我们走阴这么多年,很能理解事主的困扰,而且,也已经习惯大清早迎香客进门了。
刘先生给我们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说是他老亲家转交给他的,就是那次从山上带回来的药材,当时把药弄回家之后,也没也敢吃,因为白蛇的事情,大家都心有余悸,于是这药一保存就保存到了现在。
外婆将药盒子打开,一股药香扑鼻,在这股药香中,还有一丝丝腥甜的味道。
我好奇,凑过去看,发现那株传说中的药全身透明,里面还有黑色的小点点,不像是刘先生说的那样,是紫色的呀。刘先生看着药盒,说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亲家把东西给他,他就急急忙忙交给我们了。
原本只是说那药还给白蛇就行了,可是现在这药跟描述中的不一样了呀。
外婆把白蛇附身的木牌拿出来,又走了一趟阴,跟白蛇沟通,可这白蛇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肯出来,不管我们用什么法子,它一点回应也不给我们。后来没办法,外婆让我们带着那木头药盒和白蛇的魂魄,去刘先生女婿的故乡,在那个结怨的地方把这事的因果给了结了。
刘先生着急,给了我们一大笔钱,求我们即刻出发。
我看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后人,挺可怜的,于是就收拾了下行装,再次上路。
这一趟趟奔波,真是一天都没有休息啊。
灵小满还在上海妈妈那里,不晓得有没有想我们呢?我用手机开了视频,灵小满在那头喊爸爸妈妈喊得欢快,把我眼泪都喊出来了。灵正安慰我说等把白蛇的事情处理完了,就直接飞去上海,先接灵小满,再回南无村。听他这么说,我不安心的稍微平静了一点儿。
孩子六岁之前的生活习性关乎他的一生,所以我必须让灵小满待在我和灵正身边。我爸妈虽然疼他,但毕竟外公外婆的思想跟爸妈的思想是不一样的。
由于要去刘先生亲家的老家,我们自己开了车,刘先生在前面带路,灵正掌方向盘,我坐副驾驶,沈妍和金世遗坐后排座,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小声地说着悄悄话,车子平衡地在路上行驶。
突然!
灵正一个急刹车,我的身体顺着惯性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拉住了。
“灵正,怎么了?”我稳了稳神,定睛去看,突然看到了车前面站着一个久别的人,清明初升的朝阳在他高高的身影铺上了一道彩光,一截长长的阴木锁链缠绕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凌、凌王墓?”
“女人,好久不见了。”
凌王墓脸上挂着邪鬼的笑容,一步步向我走来,猛地拉开了车门,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看我,“有没有想大爷?”我怔了下,然后笑着对他摇头,他脸色一沉,手用力一拉,把我拉下了车……我只觉得眼前花了下,人已经站在了车外,回过头去,凌王墓稳稳当当地坐在我原本坐的位子上,望着我坏坏地笑。
我顿时来气了:“凌王墓!你大爷的!一回来就抢老娘的座位!”
凌王墓拿起阴木锁链向我扫来,我吓了一大跳,向后退了三四步,凌王墓收回阴木锁链,顺便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了。
我气乎乎地冲上去找凌王墓理论,凌王墓把车窗摇下来,对我伸出了拳头。
“哼!”
斗不赢凌王墓,我找灵正帮忙。
我从车子前面绕到灵正那边:“灵正,你小师弟欺负人家,嘤嘤嘤……”
灵正把手伸出窗外,轻抚我的头发:“初一乖,坐我后面去。”
“……”
好啊!
灵正,以前吧,你车的副驾驶不给我坐,天天给凌王墓坐!后来凌王墓走了,我才有幸坐了几天,现在凌王墓又回来了,你就又开始给他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妍同情地说:“唐初一,可怜的唐初一哟……”她帮我把后车门打开了。
我上车,坐到了后排,刚好就在灵正的身后坐着。
凌王墓得意地回头看我:“女人,你就认命吧。”说完,还对我吹了个口哨。
我扭头看向窗外,不想搭理凌王墓。
灵正将车子重新发动,淡淡说了一句:“副驾驶是死亡率最后的位置。”
凌王墓:“……”
我:“……”
沈妍和金世遗很有默契地同时伸出大拇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儿,然后合在一起,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几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刘先生女儿女婿的家。
他女儿叫刘佳,女婿叫李望。
刘佳和李望并没有带我们去他家里,灵正在路上也跟我们说不必去他家,然后我们一行人直接去了李望的老家天台山。
花了些时间,到达天台山,天色已经晚了。
李望一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老房子早就不在了,但是他们的根毕竟是这里,有很多亲戚也都住这里,所以我们到了之后,很快被安排了住宿和吃饭,大家都十分热情。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梦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醒来后,我琢磨着吧,应该就是很多年前李望的父亲,李君,去过的那个墓洞了,从那个墓洞穿过去,可以到达那个鲜花满地的大平地。不过我梦里没到达大平地那里,只到了洞穴,就醒了,按照李望的说法,他就是在大平地遇到生产的白蛇的。我们马上要去处理白蛇的事情,我就梦到了洞穴,看来,我是冥冥之中又走了一趟阴啊。
走阴人总会这样有意识、无意识地走阴。
走阴的内容多半都与我们即将要处理的鬼事有关,但梦里的事情我们不能自控,也不能去干涉。
第二天早上,吃过了早饭,村子里又来了辆车子。
是李望的父母来了。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也好多年没有回过老家了。
我们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将所有的事情都顺了一遍,李望的父母李君讲的跟刘先生转述给我们的差不多,李君那年跟着他爸爸大树去天台山采药,遇到白蛇产小蛇仔,李望杀死了小蛇仔,出来的时候,带走了那株鸟巢兰。现在,李君的儿子李望结婚多年,一直没有生孩子,是白蛇对他们一家产生了报复。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把这株鸟巢兰送大平地,并向白蛇道歉。
这个道歉的过程,就是做法事了。
等我们把鸟巢兰送回去,回家之后,外婆会做法事的。
我们没在村子里多耽搁,直接收拾行装,去往天台山。村里的人现在都不采药了,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去大城市工作,村里只留了一些老人和孩子,我们想找个熟悉的人带带路,李君说他当年去过,可以为我们带路,可是他现在已经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利索,爬山什么的,恐怕是不行了,而李望又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细皮嫩肉,脸色苍白,一看就不是一个爱锻炼的人。
刘先生想了个办法,他出了一笔钱,让村长帮忙去找个村里土生土长的年轻小伙子,最好能懂一点药理什么的,他只要把我们带到天台山的南坡石坑就行了。
村长拿着钱,打了个电话。
过了半个小时,真的来了一个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
他腼腆地朝我们笑笑:“大家好,我叫李长玉。”
村长嘿嘿直笑:“这是我儿子,十七岁,上高二,从小没离开过村子,而且天天跟着他爷爷采药,嘿嘿……”他看着刘先生说,“您看成吗?”
好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刘先生没答话,转头问灵正:“先生,您看呢?”
灵正轻轻点了下头。
刘先生高兴地笑了,跟村长说:“令公子长得挺俊朗,又精通药理,是个人才啊。”
村长谦虚道:“哪里哪里,将来考不上大学呀,混口饭吃。”
就这样,李长玉跟我们一块儿前往。
刘先生想要跟来,他女儿女婿把他劝住了,让他在村子里休息休息。我看他女儿女婿也没有要跟来的意思,于是主动说只要李长玉跟着我们就行了,不需要其他人了。
他们不来,我们也落得清闲。
而且啊,到时候遇到危险,灵正救人的时候,还能少操点心。
临走,刘先生突然拉住了灵正,问道:“先生,刘某还没请教先生名姓呢。”
灵正淡淡回道:“不必知道了,这事一过,日后再无相见。”
刘先生怔在了原地。
我们转身,李长玉带着我们,走过了村子,向天台山走去。刘先生突然追了上来,喊道:“各位请等一下!”我们回头去看,他对着我们,拜了三拜,眼角含泪:“咱们素不相识,各位这么帮我们一家,我没什么好报答的,来世当牛做马,来报答各位的大恩大德。”
“……”他怎么说得这么严肃啊?
合着我们这是要去送死,他跟我们生离死别了啊!
沈妍踢了李长玉一脚,示意李长玉带路,李长玉露出了个害羞的笑,继续向路的尽头走去。沈妍和金世遗跟了上去。灵正没有动,我也就没动,凌王墓也站在原地没动。刘先生与灵正对视,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凌王墓用力一拍我的脑袋:“女人,咱们先走。”
“啊喂……你走就走,拉我衣领干嘛!”我被凌王墓强行拉着,去追李长玉他们。
走了几步,我隐约听到灵正的声音,轻轻浅浅:“我叫灵正。”
“灵正……”刘先生回道,“您真的就是传闻中的灵三爷?”
“不敢当。”
我好奇回头,灵正刚好转身向我们走来,刘先生脸色大变,突然对着灵正的背影跪了下来:“多谢灵三爷释结之恩。”说着,砰砰砰不停地磕着响头。
灵正走到我身边,浅浅笑道:“走吧。”
“哦……”我也回了灵正一笑。
凌王墓问道:“大师兄,这姓刘的老小子挺眼熟的啊。”
“嗯。”
“你们以前认识啊?”
“嗯。”
“……你能多说几个字吗?”
“嗯。”灵正牵住我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文,夹在手里,向上一抛,黄符自动燃烧了起来,“初一,这是盗路符,我带你走快一点好不好?”
“好啊。”我高兴点头。
凌王墓脸色一变:“大师兄,我也要……”
我还没听完凌王墓的话呢,人就被灵正带着向前飞速前行,只觉得脑袋昏沉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我们已经走到了李长玉的前面。向后看去,凌王墓黑着脸,正大步向我们冲来。
“大师兄,你为什么不带我?”凌王墓话是对灵正说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我。
沈妍哈哈一笑:“这还能为什么?因为灵三爷记仇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