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村民都大喊着什么:恭迎城隍爷回乡。
——这下,轮到我和凌王墓的嘴里塞鸡蛋了。
我上前,将灵正的手臂一挽,警惕灵正突然发生什么变故,要离我们而去。
灵正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对跪着人们道:“万世轮回悟阴阳。如今,我已不再是你们的城隍,都起来罢。”
金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站起了身子。这回,满脸的欣喜。“城隍……哦,不对,如果不叫您城隍,那该叫您什么呢?”
我上前一步:“我们都称‘灵三爷’。”
金乌点头:“灵三爷……好,我们记住了。”身旁的村民齐声道:“我们记住了,灵三爷。”
我朝笑了笑,转头问:“灵正,他们说恭迎你回乡啊?这是你的家乡?一千多年前的家乡?咦?那我不是跟着你回家见公婆啦?”
我这话一出,金乌和那些村民顿时笑开了,我挠挠头,表示不好意思,也许千年前的古人品读不出这冷笑话的精华之处。我把目光投向凌王墓,很清楚地看到他朝我比了下中指。我哼了一声,直接问金乌:“请问,你们跟灵正是什么关系呀?”
“灵三爷,这位是……?”金乌迟疑地看着我。
我把手搭到灵正的肩上,大声回道:“灵正的大老婆,唐初一是也。”
“什么?城隍爷竟然娶你为妻?”
“我很差么?”我脸一红,脱口而出。
这金乌,就算我只是个小小走阴女,没什么能力,不配做灵正的城隍夫人,你也不用这么直白地表达出来吧?脸色那么难看,难不成我是灵正的老婆,灵正都没说啥,他们反而意见了不成?
“姑娘,你别生气,我们只是惊诧城隍爷怎么会破例娶妻。”金乌解释道,“两年多以前,我们长生村的婉儿巫女以全村人的影子要挟,逼城隍爷娶她为妻,城隍爷都没答应。”
我心里巨震。
那个叫婉儿的巫女用全村人的影子,来逼灵正娶她,可灵正没答应,那现在这些人都没有影子,莫非是……我犹疑着开口:“你们的影子都是被婉儿给弄没的?”
我话音刚落,村民们直接炸开了锅,小声地议论了起来,时不时看我一眼。
我嘟了嘟嘴,去请教凌王墓:“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凌王墓把手摊开,表示不知道。
我搜索了我脑海中所有关于雪树灵的记忆,令人奇怪的是,之前的时候,那些记忆明明很清晰的,可是现在却越来越淡了,就好像是我今生的记忆已经完完全全把前世的记忆给覆盖了。又或许,我是潜意识里觉得那些记忆留着也没多大作用,所以自动“屏蔽”了?
金乌咳嗽一声,让村民们安静下来,朝灵正跪下,又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道:“灵三爷,两年前,您将婉儿巫女封印在古井之中,她的名号便成了村中人的忌讳。刚才是我一时情急才……求灵三爷饶恕!”
灵正看了金乌几秒,淡淡道:“走吧。”说完来牵我的手,往前面走着。
我听到金乌对自己的同伴们道:“阿丁,照城隍爷以往的性子不该这么轻易放过我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少年的声音回道:“金乌叔,城隍爷肯放过我们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想怎么样?像婉儿一样被关在井底,几年不见阳光么?”
“你个臭小子,别再说了,说得我心慌,腿都快站不稳了,快,快扶着我,先回村子再说。”
我和灵正对视一眼,灵正抚了抚我的头发,没说什么。
灵正除了我做错事的时候严厉些,其他时候还是很温和的,怎么长生村的这些村民把灵正说得跟洪水猛兽一样?那叫婉儿的巫女跟灵正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真的仅仅只是因为一场夫妻缘分未结,灵正便将婉儿封印在了古井底?他们所说的封印了两年,可我们看到的明明是一千多年前的村子,这么说来,时间上也出来了偏差?
疑问很多,全部的答案都在灵正身上。
进了村子,我发现这村子的屋子砌得格外的怪异,屋檐错落,大门齐刷刷开向西南方,屋前是一条泥道,约五米宽,一路延伸到远处,望不到尽头。
按照风水一说,这是大忌!
基于八角形的易经符号,大门向着八种方向而开,房主的命运也会有所不同。
大门向东开,见太阳升起而不见其落,象征着朝气活力,住在这间屋子的人如若经商,生意则会蒸蒸日上;南开门代表臣,如果大门向南开,则容易出政治家、企业家等;大门向西开,福及子孙后代。北方是鬼门,通常适合风水先生安家,不宜家庭居住;东北而开的门代表学术与智慧,西北门利于外贸发展,东南门利于财运。
唯独北和西南这个方位,不能开门。北为鬼门,西南则处于鬼门线上。
正常的屋子大门应该开在房屋某面的墙壁的正中间,其朝向与房屋保持垂直。高阳村不仅家家面朝西南,且所有的房屋的大门都开在其三分之一的地方,与相邻的下一家形成了尖角冲煞,俗称“斜门”,同音“邪门”。这对整个村子的风水运势非常地不利。
村里很多人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我看了看他们,都没有影子。
一村子的无影人。
金乌散了其他的村民,把我们带进了一个黄土屋前。那屋子跟别的屋子长相一样,面朝西南,三分之一处开门。金乌走到门左侧两米的位置,原地走了一个很奇怪的步伐,接着那石门就开了。
朝是外开的。
在风水学上,除了大门的朝向外,大门的开关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大门掌管着整个空间生气的进出,是人气聚散的关键所在。如果将大门朝外开,无疑是一种将生气送出去的做法。换言之,将大门朝内开,可以将门外的人气和财气都吸进屋里,使屋子的主人顺心如意。
我问金乌:“这村子的格局尽跟风水背道而驰,到底是谁这么设计的?这不是平白断了全村人的命脉么?”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真是改不了多事的毛病,自己半点本事都没有,有了麻烦还不是得靠灵正解决啊。我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顿了顿,又自答道:“你们这个长生村,真是一个奇门遁甲世家啊。呵呵……”
金乌把目光投向灵正,似乎有难言之隐。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凌王墓祭出阴木锁链,极缓极慢地缠到自己的手臂上面。
我不由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凌王墓,你又想打架啦?这些人没有威胁吧?”
“蠢女人,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少根经啊?这村里的风水是高人布下的,就你那点皮毛功夫,肯定以为‘斜门’是断人气脉的吧?我告诉你,这是挡煞!而且这村里都装着机关陷阱,比楚王墓还要凶险。”
我哼道:“有灵正在啊,怕什么?”
“如果大师兄不管我们了呢?你没见刚才他跟这些人很熟的样子么?”
“我从不怀疑灵正的为人,而且,我也十分有信心灵正不会不管我们的。”我看了眼灵正,见他已随着金乌走进屋子,忙跟在他身后。凌王墓伸到我耳朵边上,骂我:“女人,懒就懒,不要总怨学不会东西,枉你空有一身通灵的本事,真是没出息。”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没出息。我这一生的愿望,就是能躲在灵正后面当个小跟班。”
灵正说道:“初一,阿墓,我跟金乌有些事要商量。”
我抬脚刚跟上去,灵正转过头来,伸手一指,“你们去村尾的古井旁等我。”
“灵正,这金乌大叔不是要跟我讲你和婉儿的故事么?你为什么又让我们走啊?不能听啊?”我不满地对灵正说道。
凌王墓看了我一眼,没有动:“大师兄,我不是不信任你,这个村子太古怪了,暗布机关,我怕这女人会有危险,我看她还是跟着你比较妥当。”
“东西都是初一身上,她不会有事。”
灵正说完,从口袋里拿了个黄色的符纸出来,向我和凌王墓一丢。一阵疾风刮来,硬生生把我和凌王墓逼退了十多步。等定睛再瞧时,那道向外而开的石门早已合上了。我转了个身,朝灵正刚才所指的方向走去,凌王墓拉了我一把:“女人,你就这么听大师兄的话啊?”
“说得好像你不听似的。”
自从凌王墓变好之后,灵正说东,他从不往西。
凌王墓琢磨了一会儿,跟我说道:“女人,我总觉得今天的大师兄很奇怪。你说,是不是在阴司的时候,他内心的某些东西被唤醒了?”
我之前就觉得灵正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现在经凌王墓这么一提,蓦地明白过来。“喂,凌王墓,灵正是城隍爷,那以前喜欢他的女孩子肯定很多啊。那什么,你知道巫女婉儿是谁吗?我那段雪树灵的记忆不怎么清晰了,你说灵正以前是不是跟婉儿有一腿啊?不然封印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