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杰越想越怕,拿起电话就打给日报社的社长。

“秘书长,您好!”日报社的古社长一看是秘书长的电话,语气相当客气。

“老古,今天报纸上张书记的那篇文章你看过了吗?”

“我……”古社长心底一凉,他早就知道会出问题的,连忙解释道:“总编给我看过了,我也问了钱秘书,可钱秘书说……这是张书记的意思,一定要让我发表,我也没……没办法!”

“荒唐,你怎么不提前向我汇报,这事闹大了!小钱年轻不懂事,你怎么也……”白世杰没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古社长苦着老脸,他现在也有些后怕,难道这篇文章张书记没看到,完全是钱秘书的意思?想到这里,古社长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跑步出门,他要赶往省委问个清楚。

白世杰也没闲着,抓起报纸就上了楼,直奔钱承亮的办公室。

钱承亮正在整理书桌,就听“砰”的一声门被人撞开了,随后就是一阵劲风。钱承亮诧异地抬起头,正好看见白世杰气呼呼的脸。

“秘书长……”

“小钱,这是怎么回事!”

“啪”的一声响,白世杰把报纸拍在了桌子上,手掌都砸疼了。

“秘书长,怎么了?”钱承亮问道。

“怎么了?这篇文章……是不是你写的?”

“嗯,是我在张书记的指导下完成的。”

“发之前张书记看过了?”

“看过了。”

“什么?”白世杰更加惊讶了,无语地盯着钱承亮,“他是不是太忙,没看仔细?”

钱承亮微微一笑,说道:“秘书长,您别激动,我也知道这篇文章有点……可这确实是张书记的意思,您……您去问他吧。”

“真的?”白世杰稍微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钱承亮确实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嗯,领导就在办公室。”

“好吧!”白世杰不再对钱承亮发火了,拿起报纸走向隔壁,敲了敲门。

“老白吧,进来!”张鹏飞说道,他早就听到了白世杰对钱承亮的怒吼。

白世杰推门而入,脸色很难看。他抬头看了眼笑眯眯的张鹏飞,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颇为尴尬地立在那里。他手里的报纸已经纂得不成样子了。白世杰的心突突跳,看样子钱承亮并没有说慌,那么张书记怎么会犯下如此大的错误?如果是失误还好解释,但以张书记的个性,万一这确实是他的理念,那么……他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张鹏飞放下签字笔,笑着问道:“隔着老远就听到你发火,出了什么事?”

白世杰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吱吱唔唔地说:“张书记,我……这报纸您看了吗?”

“日报?你是说日报上的那篇文章吧?”

“嗯,”白世杰点点头,“这是您的想法,还是小钱……”

张鹏飞摆手打断白世杰的话,起身拉着他坐下,笑眯眯地说:“老白啊,你没有让我失望,果然发现了!当初准备发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就猜想你看到后的态度,如果你会来找我,这说明你是关心我啊!”

张鹏飞所言不虚,如果白世杰看到文章后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思想,那他就不是一位合格的省委秘书长,更不值得张鹏飞信任。从某种意义上说,省委秘书长是省委书记的绝对心腹,是第一助手、第一秘书。他趁此机会表示对白世杰的赞赏,也是推心置腹之意。

“那这……”白世杰明白张鹏飞这翻话代表着对自己的信任,可是他仍然无法猜测领导为何写出这样的文章。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早就想到会有问题?

“老白啊,说说你对这篇文章的看法!”张鹏飞说道。

白世杰想了半天,说:“我对这篇文章有异议,不是因为写得不好,就是因为写得太好了!我想说的是,如果这篇文章出自一位西北干部之手,我还能够理解,但是出自您的手里,又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有些发蒙。两会刚刚结束……我怕犯了忌讳。”

张鹏飞点点头,问道:“你是觉得这篇文章与现在的总体形势不相符吧?”

“没错,万一有人大作文章,上纲上线,那么对您……”

张鹏飞叹息着,满脸无奈地说道:“这篇文章言辞确实有些激烈,所展现出的想法也很特别,我相信会引来巨大的非议。”

“那您为何发表这样的文章?”白世杰大惑不解,这位年轻领导的想法太难捕捉了。

张鹏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试想一下,大众会如何评判这篇文章?官方、媒体、高层、当地……他们都会有什么样的看法?”

白世杰不敢轻易回答,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领导的做法绝对不是工作失误,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事件。既然是有预谋的,那么表明张书记一定有其深刻的目的。

“想到什么说什么……”张鹏飞提醒道。

白世杰不再犹豫,说道:“我觉得高层可能无法接受,至于媒体……他们是唯孔天下不乱的主,这篇文章对它们来说是很好的新闻素材。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我觉得这篇文章对西北干部来说应该是鼓舞人心的……”

白世杰抬头看了眼张鹏飞,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抛开其它因素不谈,这篇文章或许会让西北干部和西北人民对您有好感,文章中的思想如果偏激一些去看,这和……”下面的话白世杰没敢说下去。

“这和那些反对势力的思维差不多吧?”张鹏飞自嘲地笑道。

白世杰点点头,解释道:“如果偏激的去解读,很有可能解读出这样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西北人民和干部会觉得您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从政治角度出发……”

“是不是很幼稚?”张鹏飞追问道。

白世杰没说话,这就不是他能回答的了。

“老白,我和你说实话吧,我是西北的书记,我更在乎西北干部和人民的看法,其它的都不重要!”

“那万一……”

“接下来西北将实施改革,西北的发展在我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您……您想告诉大家,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北?”白世杰沉思着,他感觉领导肯定还有很多的想法,但他不方便发问。

张鹏飞看了眼窗外,说道:“争论、非议并非坏事,我们当干部的不能成为温室里的花朵,经常听人们的表扬,那样自身的实力就会变弱。我们要有勇气挑战,并接受批评!”

白世杰默默点头,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问下去了,张书记似乎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老白,你这几天注意一下干部们的反响,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我知道了。”白世杰站了起来,“那这篇文章……”

“放心吧,上层要是怪罪下来,我会认真解释的。”

“那我先下去了。”白世杰不再多说废话,虽然未能完全领会张书记的用意,但是他也明白得差不多了。

白世杰刚到楼下,迎面碰到了报社的古社长。

古社长满头大汗,上前拉住白世杰:“秘书长,这次您可要帮我啊,您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白世杰皱了下眉头。

“那文章……”

“没事了,张书记知道。”白世杰淡淡地说道。

“那……接下来……”

“和你无关了,顺其自然吧!”白世杰脑海里无法平静,一直在猜测着领导的真正用意,没心思搭理古社长。

“秘书长,真的……没事?”古社长急得都快哭了。

白世杰一看他的表情就笑了,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古,你回去忙吧,这事不怪你。”

“啊……那太好了!”古社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心虚地喘了起来。

张鹏飞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他相信此时此刻,这篇文章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西北乃至全国范围内传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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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艾肖贝坐在办公室里认真地看着手上的报纸,张鹏飞的那篇署名文章他已经看过了不止三遍,他试图从中解读出不一样的思维,可却仍然想不通张鹏飞的真正用意。

表面上看,张鹏飞只是为了与西北干部和人民打成一片,在报纸上唱唱高调,体现他对西北工作的热爱和关注。可是以吾艾肖贝的敏感性,他相信张鹏飞的目的不止如此。张鹏飞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到底为了什么呢?

吾艾肖贝放下报纸,抬头看向一直也没说话的政府秘书长春林,问道:“春林,你怎么看?”

“哗众取宠,想让西北干部支持他?”

“就这么简单?”吾艾肖贝的嘴角浮现出了讥讽的笑容,“他就想不到这篇文章出世后将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春林点点头,说:“他发表如此言论,京城的领导们怎么看啊!”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吾艾肖贝眯着眼睛,难道这篇文章就是自己的机会?

春林仿佛猜到了领导在想什么,小声道:“省长,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吾艾肖贝重复了一遍。

两人正在犹豫着,房门被敲响,随后一脸兴奋神色的司马阿木就冲了进来,手里也拿着日报。司马阿木刚要说什么,一看省长和春林的神态,便笑道:“你们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