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 class="section j-chapter yd-marbom-20 yd-lineheight-3" data-titlelevel="2" data-paragraphid="af53e315194d4ce5be13d228c2476f04_5"5 钻进了卓伯均布下的迷魂阵/h2
回到宾馆,杜林祥点上一支烟,问周玉杰:“你怎么看?”
周玉杰说:“什么狗屁开发方案,再说,怎么也值不了三百万啊。不过卓伯均这位土地爷爷倒是值这个价。现在的问题是,卓伯均与高志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杜林祥叹了一口气,无力的眼神盯着天花板,他缓缓说:“让我静下心好好想一想。”杜林祥陷入沉思中,他正力图把自己与卓伯均接触的每一个细节复原出来,并从中探寻出蛛丝马迹。周玉杰见状也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沏好一杯茶放到杜林祥跟前。
价值五十万的蓝军邮,看来还是发挥了作用。否则自己一个泥瓦匠出身的包工头,是无法成为权势熏天的土地爷爷的座上宾的。从几次接触的情形来看,安幼琪所言非虚,袁琳对于卓伯均的影响力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而向来深居简出的袁琳,也正是因为那枚珍贵的蓝军邮,才肯破例为自己引见卓伯均。
让人猜不透的还是卓伯均。此人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说话做事也是一副清官派头。他如果真贪钱,干嘛把五十万退还给自己?可卓伯均真要是刚正不阿,又为何把高志鹏介绍过来?
杜林祥在脑海里反复咀嚼卓伯均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一开始,卓伯均就声称自己“仕途上没有什么指望了,就想着平平安安干完这一届”,卓伯均是否在暗示自己,他现在没有再向上一步的可能,就想捞点钱?卓伯均还说过,他本人就是项目评审委员会主任,这是否可以理解为,对于将地批给谁,卓伯均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同高志鹏接触的过程中,无论是在河州的饭局上,还是在深圳的那通电话,这位卓董事长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或明或暗地表达某种意思。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然而,杜林祥始终不明白,既然自己已经通过袁琳进入到卓伯均的圈子,也在一定程度上获取了对方信任,那么卓伯均想要钱,大可以直截了当地说,为何要绕这么大圈子?还要退还那五十万?
杜林祥深吸一口烟,脑海中竟不自觉浮现出赤身裸体的李云松的形象。那个王八蛋,当初把自己邀到桑拿房里,而后就狮子大开口地索要三百万。李云松一番费尽心机的安排为的就是安全。
卓伯均的所作所为,不正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杜林祥又想起了卓伯均说过的话,“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稍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啊!”老道的卓伯均看来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想想也是,如果对那枚蓝军邮安然受之,或是直接开口要钱,那卓伯均的把柄就永远被杜林祥攥在手里。但通过这一番运作,钱是给高志鹏的咨询费,卓伯均大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高志鹏喊出的虽然是天价,但一套开发方案的价值,确实比蓝军邮更加难以衡量。你可以说它是废纸,也可以说智慧无价。日后纵然翻脸,那也是你杜林祥同高志鹏的纠纷,与卓伯均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从这点来看,卓伯均捞钱的手段可比李云松高明!
杜林祥不禁感叹,卓伯均能在土地爷爷的位置上稳坐这么多年,其手腕果然了得!在河州,想给卓伯均送钱的人大有人在,卓伯均还不一定都会笑纳。一枚蓝军邮,只能让杜林祥进入卓伯均的圈子,却远远满足不了土地爷爷的胃口。换句话说,五十万换来的,不过是能够进一步给卓董事长送钱的资格。
等等!杜林祥又猛然提醒自己,如今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测。如果事实并非如此,而是高志鹏狮子大开口,连卓伯均都被蒙在鼓里,那自己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杜林祥重重地叹道:“卓伯均啊卓伯均,你摆下的迷魂阵,可把老子害苦喽。”
杜林祥续上一支烟,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周玉杰:“你是怎么分析的?”
周玉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与杜林祥刚才的判断可谓不谋而合。周玉杰说:“现在咱们有九成把握,高志鹏根本就不是什么地产专家,他不过是卓伯均收钱的白手套。但也不能排除另一成可能,就是事情没这么复杂,就是高志鹏自己喊了个天价。”
“是啊!”杜林祥点点头说,“尽管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不防。毕竟这是三百万,就这么扔出去,必须慎之又慎。”
周玉杰想了一下说:“三哥,要不你给卓伯均打个电话,求证一下?”
杜林祥说:“那怎么行?真要是卓伯均摆出的迷魂阵,不就给人家戳穿了,这项目也没戏了。”
周玉杰说:“卓伯均装傻,我们也能充愣。你就给卓伯均打个电话,说这方案的确不错,就是三百万的价格太高了。既然卓董事长和高总是朋友,能否麻烦他给高总说一下,把价格适当优惠一些?”
周玉杰接着说:“这样做,既不会戳穿卓伯均,也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如果是高志鹏捣鬼,卓伯均一定会立即有反应。如果他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说什么‘方案的事,你们自己去谈’,那就可以肯定这是他设好的局。”
杜林祥拍了周玉杰的肩膀:“你这办法好!”
杜林祥立即给卓伯均打电话,并按周玉杰设计的说辞表述了一番。末了,杜林祥还加上一句:“卓董事长,我的意思就是麻烦您跟高总说一下,能优惠一点是一点。如果高总那边实在为难,也就算了。”杜林祥说这句话,其实是怕卓伯均误会自己来砍价。他要明确地告诉卓伯均,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这钱要给得放心。
卓伯均在电话那头说:“你和高总都是我的朋友,你们生意上的事,我不好介入啊!”
听着卓伯均那为难的口气,杜林祥彻底放心了,他立刻说:“那就算了,不麻烦卓董事长了。”
放下电话,杜林祥朝周玉杰点了一下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此时的杜林祥心中交织着喜悦与愤懑。能搞定卓伯均,顺利拿下那块地,当然是好事一桩。但对于卓伯均这种翻手云覆手雨,把自己当猴耍的收钱手段,杜林祥却只能逆来顺受。
下午,杜林祥又来到高志鹏的公司。有了卓伯均的交底,杜林祥爽快地说:“高总,我们仔细研究了你这个开发方案,的确很好。我们愿意花钱把它买下来。”
高志鹏说:“感谢杜总信任。”
杜林祥说:“方案很重要啊!我记得卓董事长以前跟我说过,只要方案好,能提升城市形象,哪怕报价低一点,政府也会倾向于同这家公司合作。因此我想这份方案一定要足够精彩,能够打动评审委员会,最后哪怕我们的报价并不高,也能拿下这块地。”
高志鹏说:“方案做精彩没问题,但那要耗费更多的人力、智力,因此价格肯定不一样。”
杜林祥微笑了一下:“只要方案足够好,我们当然愿意加钱。”
高志鹏顿了顿说:“如果杜总想凭借精彩的开发方案,最后以低价胜出,起码还得再加两百万。”
杜林祥思索了一阵,说:“没问题,成交。”
杜林祥与高志鹏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的话中,句句都提到方案,可其实没人在乎方案。杜林祥所要的,不过是将五百万送到卓伯均手上后,让自己低价拿地。
回到河州后,杜林祥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工作。拿地的事他已经不用发愁,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联系银行的人,一旦拿下土地后,便能在第一时间融资,并尽快启动工程建设。为此,杜林祥与周玉杰联系了多家银行的领导,酒没少喝,红包自然也没少送。
一个月后的礼拜一上午,是河西城建公司评审委员会正式召开会议的日子。杜林祥还是有些怯场,便让周玉杰带上高志鹏制作的开发方案,以及每亩地一百八十万元的报价,去到会上向评审委员会成员进行介绍。一百八十万的价格是高志鹏提出来的,比原先的两百万足足便宜了二十万。杜林祥当然知道其中的玄机,因此显得信心满满。整整一个上午,卓伯均、安幼琪都坐在台上,一本正经地听各家公司做汇报。其间,卓伯均还多次打断企业方的发言,仔细询问相关情况,并不时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下午是评审委员会的闭门会议。就在这次会议上,将做出最终决定。下午五点半的时候,远在深圳的高志鹏给杜林祥发来短信:“大功告成!”一小时后,安幼琪又打来电话:“杜总,那块地已经确定交给你们公司了。卓董事长对你们的开发方案非常赞赏,用他的话说,‘哪怕这块地卖便宜了,但通过这块地的运作,却能带动河西区整体土地的升值,值得!’”
杜林祥高兴地说:“谢谢安总了!”
安幼琪说:“我今天下午可一句话也没说,全是卓董事长力排众议定的。有家公司出价到了两百三十万,最后还是被你们挤下去了。”
杜林祥说:“这是最后结果吗?不会还有什么意外吧?”
“应该不会了。”安幼琪说,“今天的结果已经写入会议纪要,明天一早就会对外公布。按照以前的运作模式,剩下的就是到区政府那边走一下例行程序,然后就签署正式协议。”
放下电话,杜林祥又找到了当初北国天骄项目成功时的感觉,压抑已久的狂喜在心中释放。可不知怎的,兴奋的大脑中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卓伯均办公室的那幅字“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他不知道卓伯均与李云松,究竟谁更猥琐,谁的吃相更难看!
整理了一下情绪,杜林祥问周玉杰:“今天晚上银行那边的人约好了吗?”
周玉杰说:“约好了,包间都订好了。”
杜林祥说:“那好,咱们快赶过去。现在的工作重心要放到融资上面。”
站在一旁的林正亮附和道:“三哥,照你这么干下去,没几年就要当亿万富翁了。”
杜林祥也不谦虚:“那是必须的!”
当天晚上,杜林祥又和银行的一帮人喝得大醉。晚上十一点多,周玉杰开着他的路虎送杜林祥回家。杜林祥觉得车上的音乐太吵,就叫周玉杰换一个频段。周玉杰把频段调到河州交通广播,里面正在播放新闻。只听播音员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在今日召开的洪西省人大常委会上,选举姜菊人为代省长。”
周玉杰说:“三哥,姜菊人又升官了,这下万顺龙的生意只怕做得更大了。”
杜林祥说:“那是他命好啊!”迷迷糊糊的杜林祥,心头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楚。人家万顺龙已是省长大人的座上宾,自己在这忙活半天,不过就围着一个卓伯均打转。
广播里继续说:“经省委研究决定,吕有顺同志任河州市委委员、常委,提名吕有顺同志为河州市人民政府常务副市长人选。”
周玉杰说:“常务副市长通常都会分管全市国土工作。卓伯均这么一个角色,就已经牛成这样,常务副市长又该是个什么样?三哥,那个吕什么的,你以前听说过吗?”
杜林祥摇着头:“这些个官老爷,谁他妈认识!”
此刻的杜林祥当然还不知道,吕有顺这位洪西省会城市的新任常务副市长,会令自己的人生出现多么重大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