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走他的东西?”迪老将军眸心浮起一丝极深的痛色。

“阿凤,你竟然这样看我?我抢了河北的东西?呵……当年,何家看中的儿子是我,不是他,你难道真的都忘了?”

“可那时候你刚出生,一离开父母就兀自啼哭,连换了三个奶妈都无法哺育,何家人无奈,这才让你大哥顶替了你,怎么能怪他?再说,你大哥虽然顶替了你的位置,可他长大后哪点亏待你了,你的吃穿用度,一切开支,包括你上学经商,甚至闹革命,不都是你大哥出的钱嘛!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仗着何老夫人对你的偏爱,活生生分走了你大哥多一半家产,你对的起他吗?即便这样,你大哥也没有恨你,而是选择了默默承受,他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为什么!”

女人眸心中几欲喷出火来。

“我抢走他的财产?阿凤,明明是大哥不善于经营,如果不是我帮他守着,他自己那一份恐怕早都赔的一干二净了,我拿得是我该的。我承认,最初是大哥资助了我,他是帮了我许多,可他……也抢走了我这一生的最爱。”

迪老将军叹了口气。

“阿凤,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是他,亏欠了我。”

“是我看上了河北,是我非要和你解除婚约嫁给他,明明都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迁怒他!”

女人的脸说不出来的惊悚,每说一个字,脸上的肌肉就颤动一下,好像骨肉已经分离,所有的皮肉只是悬挂在上边,随时都会掉下来。

“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吗?”

迪老将军的声音变得有些气郁。

“朋友妻都不可欺,何况亲兄弟?阿凤,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我忙于学业忙于替他打理生意从而忽略了你,他趁虚而入,你会喜欢上他吗?会选择他嘛!”

“就算……”女人垂下头,眸光微微露出讪色。

“就算我们俩对不起你,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家产你也分了一半,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干嘛非要害他的性命,我们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你为什么非要拉着他投身革命,整什么弃医从军的大义,如果……如果他不离开家,不离开我和孩子,也许就不会死了!所以,这其实都是你预谋的对吧,你明知道他信任你,所以你利用了他,你好狠啊!”

“阿凤!”迪老将军声音透着浓郁的失望。

“大哥是什么性格你难道不清楚?他表面上很温和,其实骨子里非常倔强,他是没有经商的天赋,可他却极富有军事才干,一样心系天下,胸怀大志,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每个人心里都揣着同样的梦想!这是我几句话就能左右的了吗?”

“可若不是你害他,为什么你逃了出来,他却惨死在大火里,为什么事情发生了你不敢回家告诉所有人一切,连夜去了上海,肯定是你心里有鬼,所有人都烧死了,凭什么你活了下来,凭什么!”

“就凭这个!”迪老将军用力扯开身上的扣子。

女人一下子愣住。

整个上半身苍老衰竭的身体上密布了数不清的伤疤,密密麻麻,没有一块皮肉是好的,有烧伤,也有弹洞,还有枪伤和数不清的伤口,丑陋不堪。

“那天晚上……原本是我们十几个人最后在医学院宿舍的一个夜晚

!”

迪老缓缓掩上衣襟,眸光深处,露出难以掩饰的惆怅。“我们凑了一笔款项,准备第二天南下交给部队,正式投身革命。所有人都很激动,加上每个人都喝了几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睡着了!后半夜,起了大火,宿舍的门还被反锁上了,无论大伙儿说什么也砸不开,火势越来越大,整栋楼房都被点燃了,后来,我和大哥拼命砸开窗户,我跳了下来,可大哥却没能及时……阿凤,我真的没有故意害人,那些人,都是我的挚友,兄弟,我怎么可能会害他们!”

“可宿舍门为什么被反锁,二个宿舍,12个人,只有你一个人逃了出来,为什么!”

女人几乎疯狂的大吼,“迪亥,你别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事后,我去验尸房看过的,所有人都被烧烂了,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哪个?若不是河北带着我结婚戒指,我都认不出他来,而且……验尸的仵作说了,别人口中都有烟灰和燎泡,有的连气管里都烧烂了,河北的口鼻内却干干静静一丝脏污也没有!”

“……”迪老将军眸光一怔。

“怎么?说不出理由了!你不是告诉我你和河北合力砸开的窗户吗?就算他倒霉没逃的出来,为何他的口鼻一干二净?迪亥,你真以为我是个女人就什么都不懂吗?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着火之前人就已经死了,所以他根本没在大火中呼吸过,一切都是你干的,你撒谎!就是你杀害了河北,就是你!”

“你不是说你来认领尸体途中遇害的吗?怎么会知道验尸的情况!阿凤,你必须要告诉我一件事,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个身体并不是你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帮你复活?把你害成这样,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迪老将军蹒跚来到女人身边,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阿凤的肉体已经开始崩溃,头发大片大片的脱落,皮肤上也皲裂出血,就连淌出都脓血都是黑紫色的。

“你给我滚开!”

女人咆哮着推到迪老将军,恨恨指着他,声泪俱下,“当日我认领了尸体他们却不让我火化,被逼无奈只好先返回里,谁知回去的路上竟被流弹打中含恨而死,浑浑噩噩失去了记忆,是老天爷可怜我,让我重新活了过来,就是为了找你报仇!”

“既然你认定我就是凶手,多说无益,你动手吧!”迪老将军长叹了口气,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