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手机,给薄非霆回电话。
这一回,刚响两声,薄非霆就接听了。语气是极力忍耐的怒意。
“在哪里?”
“在山上木屋。手机没电了……”她的心猛地一沉,强忍不快,小声回话。
“回来吧。”他的语气稍软,但还是不太亲近。
陆沉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算了。”
“嗯?”
“我说算了,我们不合适。我过几天让朋友帮我去拿东西……”
“陆沉星……”
“别冲我发火好吗?薄非霆我真的没办法适应你和你的家人。我不是你们出气的对象,好不好?不要因为我是外人,你们统统就来训斥我一个人……你们家的事和我没关系,你的事也和你们家没关系。”陆沉星揉了揉眉心,挂掉电话,反手关上门。
“沉星。”
前面传来了苍老威严的声音。
陆沉星飞快地抬头看,只见老太太带着两个保镖正从车里下来。
老太太居然能找到这里!
她错愕地看着老太太,一时间忘了要打招呼。
“他把这里都告诉你了。”老太太打量她一眼,环顾四周,低声说道:“他刚建这屋子时,我也来看过。不过,他没对家里任何人说,我也就当没看到。”
陆沉星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她明白,老太太亲自找到这里来了,她和薄非霆可能是真的无法走下去了。她体弱,精神弱,心也弱,她受不了薄家人连番的进攻和猛击。她想像不到在漫长的未来,她要为此而付出多少快乐和清静。
那样一定很可怕,可怕到薄非霆也许会因为这些琐事而离开她,最终全世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你很聪明,拿着钱,结束吧。”老太太递上一张卡,“在钱方面,我不会亏待你。保证你衣食无忧。密码就是非霆的生日。”
陆沉星看了她一会儿,上去接过了卡,小声说道:“好。”
老太太有些惊讶:“你不争取了?”
陆沉星轻笑了起来,慢慢地眼泪淌了满脸,“我争取有用吗?您老人家只要回去躺下,薄非霆肩上的压力就会增大。所以,何必因为我而让他过得这么疲惫呢?我和沐磊的照片现在公之与众,不管那件事对错真假如何,都会让他面上无光。我又为什么让他当一个颜面尽失的薄非霆呢?”
她垂了垂眼睛,再抬起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又楞了一下。
陆沉星小声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呢?因为我喜欢他吗?”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递上了一包纸巾。
“沉星丫头,你没做错事,只是不合适。”
“因为我穷,我没有权势吗?”
“不仅如此啊!”老太太摇摇头,轻拍她的胳膊,“你年纪还轻,以后就会懂了。下山吧,拿着这笔钱可以过上好的生活。这些风风雨雨的谣言,我们会处理干净。”
“如果没有我和沐磊的事,会不会有希望?”她的眼睛亮起一点光,期待地问道。
老太太摇头,“我活着就不行。你不要说我封建,我管太宽。我只是想给你忠告,我和非霆的妈妈都不喜欢你,就算我表面上对你和气,日子长了,我们还是会有矛盾。”
“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这么讨人厌吗?”陆沉星握着卡,哭着哭着,又笑起来了,她抿抿唇,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很涩,很苦,很咸。
“奶奶,这里面有多少钱?若给的不够,我是不干的。”她吸吸鼻子,睁着泪眼问道。
“有两百万,足够你生活了。”老太太拧拧眉,盯住了她的眼睛。
“挺多了!”陆沉星点点头,握着卡从老太太身边大步走过去。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沉星啊……”
陆沉星微微转过脸,忍着泪问:“还有什么事?”
“真的不会和他联系了吧?”老太太犹豫了一下,问道。
“放心,他脾气那么坏,我也不想和他联系了。您这手段真的很老套,钱也白花了。”陆沉星扭过头,越走越快。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站了一会儿,转身上车。
司机发动车,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老太太说这么直白,其实我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太太不喜欢她。”
“太有心机了。你看看电台海格儿的事,一个晚上,她就把海格儿拖了下来。”
“您是怕她嫁进来后,在家里闹事?”司机迟疑了一会儿,追问道。
“嗯,她有心机,手段也有,万一和宝瞳、非霆妈妈闹得不可开交,难道我要帮一个外人吗?我不想看到家里乌烟瘴气。”老太太眉头紧锁。
司机往后看了看。陆沉星是步行下来的,现在已经被他们给落到了后面。
“既然有心机,她会不会马上告诉薄先生,您给了她钱,让她离开。”
老太太自信地摇头,“不会的,这丫头有一个好处,确实是喜欢非霆。她会为非霆着想的。海格儿这么干,其实也算帮了我的忙。她还真不会愿意看着薄非霆被人嘲笑。”
司机恍然大悟:“难怪老太太有自信能说服她。”
——
陆沉星的车没油,往相反的方向走了。昨天过来时,那边有个小镇,她可以去那边找车。
老太太的车下了山,往郴海方向开去。
雨停了。
陆沉星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小镇上,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在路人惊讶的眼神中走进一家小面馆。
“两碗面。再借我一个充电器。”她木讷地坐下,小声说道。
老板看了看她的手机,给她拿了个电充器过来,再下了两碗面给她。
为什么不吃呢,她现在多有钱啊!
她把卡摆在面碗前,看一眼,吃一大口面。把两碗都吃光了!
“还挺能吃的。”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调侃声很刺耳。
陆沉星抬头看,关止山双手放在裤兜里,正一脸嘲讽地看着她。
她付了钱,起身就走。
关止山立刻拦住了她,脑袋慢慢往后仰,手指头在她脸颊上抹了一把。
“啧啧,一边哭一边吃东西的样子,还真是惹人疼啊。”
“滚开。”陆沉星打开了他的手。
关止山挑了挑眉,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推到了墙边。
“陆沉星,你少在我面前横。权知宋让我找到你,我是卖她一个人情。你听好了, 我若不带你回去,你别想回城。薄宝瞳让人四处找你,抓到你,你的脸就完了。”
陆沉星咬紧牙关,用力推了他一下,“这不关你的事。”
“哈,确实不关我的事。谁让权总让你叫她姑姑呢。我呢,还得与权总合作,只能过来把你这个倒霉鬼哭包子带回去。”
他话音刚落,扛起她就走。
陆沉星刚吃了东西,被他头朝下扛在肩上,胃里翻江倒海,哇地一声给吐出来了。
“喂,你搞什么鬼!”关止山脸色大变,把她放下来,匆匆脱下沾了呕吐物的外套往地上丢。
陆沉星扶着他的车门,直到吐干净了,才转过身,看着他发笑。
“关止山,看你那点出息!没见过人吐?”
关止山绿着脸,小心地绕过她,坐到了驾驶室。
“少废话,赶紧上车,我还要回去呢。”
陆沉星看了看天色,果断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呵,还真敢坐上来。”关止山见她突然变得果断,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陆沉星抱紧自己的包,闭着眼睛休息。
她总得回去啊,又快下大雨了。她难道又要在这陌生的地方蜷缩一个晚上吗?
她再弱小,再不济,也会重新站到那些人眼前去的!
关止山开车就像开飞机,刹车两个字好像与他没什么关系,一路横冲直撞。别人要开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四十分钟就完成了全程。
陆沉星看着越来越近的郴海大桥,心跳又加速了。
薄非霆会来找她吗?
她要怎么和薄非霆说?
分手?还是说,老太太来找过她?
“看到了吗?那些黑色越野车,全是薄宝瞳找的人。郴海有几个安保公司,对外号称从事安保工作,其实就是洗白了爬上道的混混。”关止山往车窗看了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要不然我现在让你下去会会他们?”
陆沉星没理他。
“陆沉星,坐了我的车,可是没那么容易下去的。”关止山突然脚下油门猛踩,在车流不断的主道路上越开越快。
陆沉星不适地捂了捂胃,转头看向后视镜。薄非霆的车正在后面疾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