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高俅正在跟苏符和王麟两个人训话,另一边一处隐秘的院落的客厅之中,折家的人正聚集在了一起,商量着重要的事情。
“遵正,你从军多年,心思也是咱们这些人里面最鬼的一个,你说说,朝廷这一次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算是想要一战功成,彻底的剿灭西夏吗?”
折可大坐在主位之上,看着紧挨着自己坐着的折可适,忧心忡忡的问了起来。
要说起来,这个客厅之中的所有人都已经年纪不小了,这种事情本也是该拿出来讨论的,不过正如折可大所说的一般,整个折家有能耐的人不少,可是心思最是玲珑剔透的,却还是折可适,要不然这么一大家子的人,也不会就折可适一个人坐到了高官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猜不透,折可适也是满脸的苦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这一次的情况有些麻烦,总觉得朝廷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一样。”
“你这话说的,朝廷哪次没有事情瞒着我们了?”
说话的人是折可求,也是折家的人,只不过却是偏房中的。不过好在折可求的年纪比折可大都大,所以在这里虽然说不可能坐在主位上,可是说话的权利还是有的。
只是没等着折可适说话,折可求的儿子折彦文便已经开口了,“爹爹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朝廷每次都有事情瞒着我们,可是每一次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全都报给朝廷啊!将心比心,倒也说不上什么好坏了。”
“你这个混账小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我滚出去!”
本来能有次发言的机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却是被自己的儿子给反驳了,折可求心中可是恼怒非常,开口便叱骂起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谁又能说这不是折可求爱护自己儿子的表现呢?在家族开会的地方,一个小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替人家说起话来,这种事情就算是挨了家法也是很正常的,别说是没有说理的地方,就算是有,也是找不到任何的道理来辩解的。因此,折可求也是借着斥责自己儿子的机会,保护着自己的儿子。
对折可求的这种小心思,折可大看在眼里,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都是一家子,虽然有正房、偏房之分,可是这身体里留着的血都是一样的。为了晚辈的这点小事儿就发火,想着如何如何,那不是长辈们该有的样子。
“唔~,这孩子说的倒也没有错,朝廷瞒着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在欺瞒朝廷呢?倒也说不上什么好与不好来。”折可适年过半百,又是常年在军中,对于人情世故看得很是通透,因此也没有要怪罪折彦文的意思,相反的,他还很是认同折彦文的观点,不过在附和了两句之后,随即又开口说道:“当然道理是这个道理,却也不能够这样来说。这一次的事情跟以往不同,虽然说不清楚朝廷到底是个什么安排,不过按着我从军多年的经验来看,朝廷想要借机剿灭西夏的可能,是非常的大啊!”
“借机剿灭西夏,这可能吗?要知道大宋跟西夏之间的战事可是持续了数十年了,还从没有真的取得过压倒性的优势啊!”
坐在折彦文身边的一个青年开口了,却是不太相信折可适的分析,毕竟从他的认知当中,大宋跟西夏虽然不是势均力敌,却也没有什么优势可言的。
“这个……”
折可适看了眼坐在身边主位上的折可大,同时朝着那个青年努了努嘴。
自然,折可适不是为了青年的这番话而陷入了思考,只不过是因为他想不起这个青年是谁来了,因此才会问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折可大。要知道折家可是一大家子人,虽然老一辈的人基本上都已经不在了,他们这一代就是最年长的一辈了,可是折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当长辈的想要记清所有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折可适常年在军中,对家里的事情操心的就更少了,此时这个开口的年轻人,他却是认不得了。
“哦!这位是我大哥折可复的儿子折彦林,遵正你平日里不在家中,却是眼生了些。”
折可大随口给折可适解释着青年的身份,暗暗的还有一些维护之意。
虽然说折家是一大家子,可是还有正房跟偏房之分,这相互之间的关系,可就有亲有疏了。折家从第一代先祖折宗本开始,传到折可大这一代已经是第九代了,从这里点上来说,什么‘富贵无三代,清官不到头’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扯淡言论。当然这里是扯远了,回归正题,折家传到第九代了,真正的亲缘关系虽然还在,但是情感上却也渐渐的疏离了。
就折可大和折可适之间,从三代之前就不是一个祖先,得追溯到折家第五代才能算是一枝上面的,如果不是折可适是百年不遇的将才,并且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那么折可适根本不会有坐在折可大身边的机会。
而折彦林是折可复的儿子,折可复可是折可大的亲大哥!只不过折可复英年早逝,头几年就已经与世长辞了。而自己的亲大哥走了,折可适自然是要照顾自己的亲侄子了。
折可适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也就没有多追究,只是说道:“折彦林说的倒也不错,大宋跟西夏交战,从来都没有占据过上风,不过……这并不代表西夏的实力多么强盛,相反,西夏之所以还能留存到今天,不过是我们手下留情罢了!”
“这个……”
折彦林自然是知道折家的底蕴非同一般,可是面对折可适的这种说辞,却也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毕竟这跟他目前的认知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
“好了!遵正,他们这些年轻人还没有过多的接触过那些事情,你这样解释他们是听不明白的!”训斥了折可适一句,折可大随即转过了头来,看向了客厅之中位数不多的几个年轻人,解释道:“西夏国虽然看似强盛,可是这么多年以来跟我们交战,却是很少取得过什么战果。之所以到现在西夏国还存在,与其说是西夏国如何如何的厉害,倒不如说是辽国的帮衬。正是因为辽国的支持,我们才没有办法将西夏国拿下,而这一次如果朝廷真的动了灭国西夏的心思,那我们最大的麻烦,其实是辽国,反倒不用太过在意西夏了!”
“原来是这样!”
才刚开始接触家族事务的折彦林点了点头,折可大的说法都是基于他所知道的一些消息,所以理解起来倒也没有太大的困难。
确实像是折可大说的那样,远的不提,就说客厅之中现在坐着的这位折可适,对西夏战事一打就是四十多年,从年轻的时候到现在,亲手斩杀的西夏兵都有上百人了,击败的西夏军队更是以十万计数。折可适是靠着自己的军功,一步一步从一个小校走到了今天的马步军都总管的位子上,他对西夏的打击,从他的军功之上也能够看出一二。
“其实不只是这样!”瞥了折可大一眼,折彦质不顾折可大阻拦的眼神,开口说道:“虽然说辽国很是麻烦,可是真要是不顾一切的进行一场灭国之战,那西夏也不可能有留存下来的可能。只不过有句话说的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反正也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所以我们折家一直以来,其实都没有认真的跟西夏打过。”
“这……”
这一次不只是折彦林,就算是折彦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话说回来,折家的人好像还真的没有几个是在对西夏的战事上身殒的!难道说折可适说的话,都是真的不成?折家一直以来都在保存着实力,没有真的对西夏发动过战事?
仔细想想,单单是折可适,在元祐六年、元符元年和崇宁二年所主持的战事,俘虏的西夏兵上万余人,杀伤的人数更是不可计数,而他率领的本部人马虽有损伤,却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按着折可适的这种水平来说,真要是每年都跟西夏作战的话,那不出十年,西夏连个壮劳力都不可能再有了。
当然折可适提出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的说法,也确实是有道理的,从春秋战国时期的文种,到西汉开国功臣韩信,这样的例子可是数不胜数的。尤其是汉朝,所有跟汉高祖刘邦共患难的开国功臣,除了极个别的幸运儿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死于非命,所以说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折可适的说法并没有任何的错误。
“那这一次的事情,我们……还参加吗?”
了解到了部分的真相之后,折彦林开始退缩了,既然如此的有风险,那倒不如谨慎一下,干脆就不敢加这次的事情了?
“不参加?呵呵!哪有那么简单?如果真的像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轻松的话,我们何必还在这里商量来,商量去的呢?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原河州知州、荣州防御使,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调任麟州,估计现在已经带着人马赶过去了!”
折可适冷笑两声,看着家族之中的这些稚子,连连摇头。
虽然折可适曾经也是支持让家中子弟读书的一个有力支持者,可是他却是没有料到自己不在家族之中的这些年,家族之中竟然只教导晚辈读书,却是忘了折家以什么为本了!好在,他折可适的儿子虽然也读了些狗屁的‘圣贤书’,却是没有将行军打仗的本事忘了,甚至在东京汴梁的时候还参与进了京畿禁军的改革事宜之中,虽然没有捞到什么切实的好处,可是这一经历就已经足够了。
“麟州已经换主了?这可真是……麻烦了啊!”
听闻到麟州已经被人接手,就算是久不接触军中事务的折可求,脸色也都变了。
原先的时候麟州是杨家的地盘,这个杨家,跟折家的关系却不是一般的亲近。杨家的第一代乃是老令公杨业,而这个杨业的妻子,则是折家第五代的女儿折赛花,可以说如果两家相互扶持的话,就算是吞下了西夏国而自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杨家的人都是一根死脑筋,就知道忠君报国,结果打着打着就将自家给打没了,到了现在,杨家的后人去了哪里,连折家也是不太清楚了。
本来的麟州跟折家在的府州互为依靠,虽然明面上并没有什么人情往来,可是暗地里也是有过来往的,只是看现如今的情况,朝廷好像是派人接手了麟州。这样一来,朝廷灭亡西夏的决心就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了,可若真是如此,折可大和折彦质两个人为什么还赵佶大家过来呢?
“看来朝廷是铁了心要拿下西夏了,如此一来,我们折家该何去何从,是拥兵自重,还是……”
后面的话折可求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后面可能带着的另一个答案。
“拥兵自重吗?倒也没有必要,毕竟现在我们的武威郡公在东京汴梁也是活的很好啊!今天要讨论的重点,其实并不是在这里,而是……朝廷的真正打算!”
折可大捋着自己的胡须,作为在场的最年长的一位,直到现在他才说出了自己赵佶众人的目的。
之前的时候折可大已经跟折可适商量过了,他们一致认为,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西夏,朝廷其实不会如此的大动干戈。就算现在的皇帝还年轻,不晓得这里面的情况,可是曾布那是何等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呢?可是局势的发展偏偏就出乎了折可大他们的预料,所以他们断定,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