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让高俅没有想到的是,直到他出了宫门,上了自己的马车,也不见有人来找他去赵佶那边。可是高俅看得清楚,在刚一散朝的时候,曾布一出大殿的门口,就已经被小太监给叫走了,怎么到了自己这边却是一点的动静都没有了呢?

虽然心里面很不舒服,也不愿意承认,可是高俅却是无奈的发现,自己好像是不大受赵佶的待见了,遇到了重要的事情也不专门的让人来找自己了。其实之前正月十五,上元佳节的时候,高俅就觉得有些异常了,皇上出巡的事情,通知了开封府的判官等人,确实没有通知自己这个开封府,这本身就耐人寻味。

本来以为就是个小小的插曲,可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了。而高俅现在虽然有心去插手女真人使节的事情,奈何现在他的身份就是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哪里有理由去插手这件事情呢?况且赵佶那边的事情,也确实是不大好说的。

此刻的高俅,心里面就好像被一只猫挠了一样,很是不舒服,对女真人使节此次来大宋的目的十分好奇的他,此时已经不再关心别的事情了。

上官均却是不知道高俅心里面在想着些什么,跟在高俅的身后就上了马车,然后便指挥着往最近的酒楼去了。而这出酒楼,正是当初高俅找人截住王厚、宴请王厚的地方,因为这个酒楼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所以今天上官均也是拉着高俅来到了这里。

直到下了马车之后,高俅这才反应过来,上官均竟然也上了自己的马车,不由得无奈的说道:“不是,您怎么不坐自己的轿子,反倒是上我的马车上来挤着呢?”

“你小子可真是的,我这都要下马车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上官均很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对高俅的这番问话显然是不太高兴的,“我又比不得你,家里没有几个钱,虽然也有轿子,可是平日里能不动还是不动的,不然这挑费可是让人接受不了的啊!”

“您可真是‘节俭’啊!到了您现在的这个级别,俸禄难道还不够……哦!是了!我倒是忘了这是文人的通病了!您该是瞒着家中的夫人买了不少‘好东西’吧?”

高俅开口想要讽刺一下上官均,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上官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历代的文人,可能大都是一个样子,讲究‘风流潇洒’,当然在没钱的时候也不是说人人都不能讲究。不过按着一般的情况来说,凡是文人,看见了好的‘笔墨纸砚’以后,若是没钱也就罢了,有钱的话,肯定是要慷慨解囊,好好的采购一番的。

而好的笔墨纸砚,价格从来都是不菲的。比如当初高俅在上元节上参加活动赢到的那块歙砚,如果不是因为其太过贵重,人家老板就是因为心疼自己砚台,不愿意给高俅,所以才在不得不给出砚台的时候将其砸在地上,让其碎裂开来。而除了砚台之外,笔墨纸这三样也都有好的物品,譬如说李后主的澄心堂纸,那在后世也可说得上是‘一纸千金’,高俅可是记得,曾经在安徽省举行的文博会,一刀澄心堂纸可是卖出了数万块钱的高价,由此可见,风雅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省钱的事情。

从古至今,其实不光是文房四宝或者说其他的那些片面的地方,所有的行业都是如此——凡是最好的那些东西,全都是有完整的传承,并且只能是靠着人工去完成的。无论机器如何发展,最顶尖的这些东西都不是机器能够做出来的。

上官均是给事中,按理说这个级别其实已经不算低了,况且大宋朝的官员俸禄在中华的王朝之中都是最高的,上官均也是不缺钱的才对。不过现在看上官均的这个样子,应该就是犯了文人的通病了,肯定是没少偷着买一些好东西。至于为什么说是‘偷着买’的,其实是因为上官均怕老婆这件事情可是出了名了,而女人家的,对‘笔墨纸砚’、‘文玩字画’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不感兴趣,毕竟李清照这样的女孩子还是比较少见的。

不过想到这里,高俅的左脸颊微微的抽搐了一下,走到马车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就这样站在马车车厢之上,跟刚下了马车的上官均对视了一眼,随后说道:“这么说……你今天带我来这里,莫不是还想着要我掏钱吧?”

“正是此理!你小子可真是聪明伶……”

‘伶俐’的‘俐’字还没有说出口,上官均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就凝固了。

之间高俅收回了脚步,身子往车厢里面一缩,随后在车厢里面喊道:“张千赶车!我们回府!”

“是!公子!”

张千答应一声,正好就站在马匹的旁边,所以也不上马车,直接拉着马车就开始跑。

马车的速度很快,起步却也需要时间,不过有张千在前面拽着,这个起步的时间也是大大的缩短了。因此在上官均反应过来之前,张千已经翻身上了马车,紧跟着赶着马车离开了。微微腾起的烟尘之中,就剩下上官均一个人,呆呆的站立在了原地。

坐在马车里面的高俅,这个时候却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对于他来说,请上官均吃一顿饭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上官均主动来请自己,却是让自己掏钱,这个可就不大合适了,更不要说,上官均还请了好几个高俅不认识的人,这样一来高俅就不太能接受了。再加上现在高俅心里面也有些烦躁,干脆就直接逃了,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大不了跟上官均赔罪也就是了。

相比于跟上官均吃饭,高俅现在更在意的,反倒赵佶了。以前的时候高俅没少晾着赵佶,可是赵佶这忽然间不搭理高俅了,高俅这心里面反倒不是滋味了。还有那女真人使节的到访,他们肯定是有所求的,高俅一想到自己远离了赵佶,接触不到这些事情,就是一阵阵的恼火。

马车飞驰,车厢的帘子也随即被风吹了起来,高俅下意识的往车厢门口望了过去,随即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从车厢外面一闪而过。能够看见对方的脸庞,这说明高俅的马车跟对方是相向而行的,这种时候双方的相对速度是很快的,再加上车厢的帘子就是飘起来了一点,因此还没等高俅反应过来,那个人就从高俅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哎?这个……”

高俅一愣,下意识的就说了一句,不过话刚出口,却是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了。

坐在外面赶车的张千听见车厢内高俅的声音,本能的将马车赶到了路边停下,然后回过身来,开口问道:“公子,怎么了吗?”

“啊!不是!刚才好像是看见了一个熟人,不过也不知道是速度太快还是我看花眼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却是没看清……或者说是没想起来那个人是谁。”

就那么一瞬的功夫,高俅又不是高速摄像机,看不清也实属正常,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的感慨。

“熟人?许是公子您以前见过这个人吧?东京汴梁虽然如此之大,可您认识的人也是不少,您看见几个熟人还不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吗?!”

张千倒是没有像高俅一样想的那么多,在他看来,东京变动虽然大,可是高俅认识的人也很多,所以遇上个认识的人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相反的,若是遇上的全是高俅不认识的人,那这才叫稀奇事呢!

“……你这么说也对!既然如此,那就先回家吧!”

虽然觉得刚才自己看见的那个人不同寻常,可是高俅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对方到底是谁,因此只能是接受张千的这一种解释,暂且不去追究那么多的。

当然高俅就算是想要追究也是没有办法的了,刚才又没有叫住人家,这个时候再想去找那人恐怕也是找不见了,所以干脆就别费那个时间,先回家去好了。

张千赶着车往府邸那边走,高俅坐在马车里面思考着,当然不是思考着自己刚才碰见的那个人,而是琢磨女真人的使节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只是在高俅从马车上下来,往府邸的大门口走的时候,抬头一看大门,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李光!那个人是李光!”

高俅睁大了眼睛,然后喊出了这两句话来。

站在高俅身后,张千刚把马车交给门口的侍卫去停放,却听到高俅的这番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李光?李光是谁?公子,您是想起什么来了?”

“想起什么来了?呵呵!那个人是李光啊!我说怎么自从我回来之后这感觉就不对了,原来是李光回来了,怪不得会如此!怪不得会如此啊!”

高俅苦笑一声,随即摇了摇头,此刻的他,却是将事情全都想明白了。

李光,越州上虞人。这个人以后会有什么成就,在历史上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这些高俅其实并不清楚,毕竟宋朝的很多历史高俅都不清楚,这样一个存在感远远弱于蔡京、杨戬之辈的人,自然是不会引起高俅的注意了。

不过高俅知道李光的存在,也是跟历史事件无关的,纯粹是因为这两个人之前就认识,所以才会知道。最早的时候,高俅参加所谓的‘童子举’,当时高俅一功认识了三个人,一个是蔡攸,一个是王皋,还有一个就是这李光了。蔡攸现在在朝为官,只不过因为蔡京的缘故,高俅其实很多时候都不怎么跟其来往;而王皋现在如何,高俅其实并不清楚,也是多年未见,交情又不深厚,所以也不在意;剩下的李光,高俅可是见过好多次的,而且就是在这座曾经的‘端王府’见过的。

在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李光就已经跟在赵佶的身边了,至于说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高俅不是十分的关心,所以也没有详细的问过。后来赵佶登基坐殿,李光虽然也算是年幼,可是毕竟站队的时候站对了,所以按理说也是该受益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李光的父亲正好去世,赶上这么一档子事儿,李光丁父忧就离开了东京汴梁。

从时间上来说的话,丁忧是要回家守制二十七个月的,也就是说两年零三个月,从赵佶登基开始,过了两年零三个月之后,李光便可以回来东京汴梁了。而在李光丁忧结束之后,正好是高俅跟着苏迈他们将苏轼夫妇三人的棺椁送回眉州,并且下葬的那段时间。

如此说来,李光差不多是一年多,甚至是两年前回到的东京汴梁,可是从那个时候到现在,高俅却是没有听说过东京汴梁出现了新秀的消息,也就是说李光回到东京汴梁之后并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状态,如此说来,现在的李光,跟当初在赵佶那里的情况是一样的,都是扮演一种幕僚的角色。

高俅不知道自己猜测的是不是准确,不过想来应该是差不了太多的。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偶然的机会下看见了李光,而李光行进的方向应该就是皇宫所在的方向,想来是赵佶在召唤他入宫议事。想想现在赵佶有了事情不让人来找高俅,这样前后一联系,高俅越发的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了。

说实话,高俅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受到赵佶的重视,不过这女真人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重要,高俅可不希望大宋再跟女真人来个‘联盟’什么的。

可是就高俅现在的情况来说,皇宫估计是不大可能进去了,如此说来,高俅最好的选择就是去皇宫外面去等着了,等着那李光从皇宫里面出来,到时候再去找他谈一谈女真人的事情。想来女真人的事情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高俅也没有必要为此太过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