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次落水,高俅足足在家里面待了有十多天,直到七月二十的时候才第一次出了门,去皇宫找赵佶问了一下吐蕃部族的迁移问题。
其实高俅也没有什么伤势,只不过那天落水之后紧跟着就感冒了,而且再加上有心理阴影的存在,高俅才会一直在家里面养着。本来早几天高俅就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不过脸上还有河灯烫伤的地方,因此他才在家里面多待了几天。
如果不是后来赵怀德找上了门来,那高俅可能还在家里面待着。
赵怀德找高俅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正是为了他们部族的迁移问题。距离上次在朝堂上面见赵佶已经差不多过了半个月了,可是赵怀德始终没有等到大宋的官员来跟他商量部族迁移的问题,这让他实在是心有不安。而在东京汴梁之中,赵怀德又不认识其他的人,想要直接觐见皇帝也不太可能,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过来找高俅了。
高俅听完了赵怀德的话之后,即刻便起身入宫了,在被赵佶笑了足足有五分钟之后,高俅这才一拍桌子,提醒赵佶要注意一些。
等到赵佶平复了心态,高俅将自己的来意一说,赵佶才解释起来。
吐蕃迁移的问题赵佶不是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正像当初朝会上所说的,这件事情不仅大,更是十分的繁琐,到现在曾布他们也不过是才有了一个大致的方案,而更加具体的行动方案却还是没有定下来。本来这种事情是应该通知赵怀德一声的,不过因为曾布等人对吐蕃部族迁移的事情实在是太上心了,反而就忽略了还有赵怀德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没想到是这种情况的高俅,虽然说也有些意外,但是至少踏实了下来,吐蕃的事情有曾布等人上心,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又陪着赵佶写了一会字,高俅便告退离开了。
本来还想着去朝臣议事的地方坐一坐,看看他们这些人都聊些什么,可是再一想自己之前在那些人面前的表现,高俅倒也没好意思过去。只不过离开皇宫的时候,高俅正好就碰到了一个人。
李格非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入宫,正好也从皇宫里出来,而在李格非的身边,跟着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正有说有笑的往外面走着。
看见了熟人,尤其是李格非这样身为‘苏门后四学士’的熟人,高俅也没办法装作没看见,因此便站在了宫门边上,等着李格非走过来。
正经过宫门,李格非也看到了高俅,笑着便迎了上来,“这不是高俅嘛?你怎么在这里啊?”
“没什么,进宫找皇上禀告些事情,刚出来。您这是……”
高俅心里面吐着槽,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异样。
其实跟李格非比起来,高俅更像问那么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要知道李格非只不过是一个吏部员外郎,算起来也就是正七品而已,朝会上站班都没有他的位置,如今从皇宫之内走出来,这不是很奇怪吗?虽然说大宋朝朝会的时候并不是按着品级高低才能进殿站班,也跟官员的职能有关,可是李格非这样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出现在这里确实很不正常。
不过因为高俅跟李格非算是熟识的关系,又是李清照的亲爹,就算不看李清照的面子,高俅总也要估计苏轼的面子,所以高俅也就没有多这一句嘴。
转头看了一眼李格非身边的中年人,高俅又转过头来看向了一边的李格非,犹豫地问道:“这位是……”
“哦,你问他啊?陈师道,叫做无己的那个陈师道,你该听说过吧?”
听到高俅问自己身边的人是谁,李格非微微一笑,朝着高俅挑起了眼眉。
“陈师道?叫做无己的那个陈师道?等等,陈无己?你是陈无己!”
念叨了一遍对方的姓名,高俅开始还有点疑惑,后来用字带上姓念了一遍,高俅立刻就想了起来。
在北宋一说‘师道’,很多人第一个想到的是种师道,毕竟投在这位老种经略相公门下的鲁智深实在是太过有名了。从后世而来的高俅,自然也是不例外,在苏轼身边待的那几年,并没有将他在这个方面的观念给更改过来。
不过一说‘陈无己’,高俅却是挺有印象的,因为苏轼跟这个家伙之间的书信往来可是不少,而且大多数时候苏轼都是习惯叫陈师道叫做‘无己’。因此一提‘陈无己’,高俅便立刻回忆了起来。
‘苏门’除了有‘苏门四学士’和‘苏门后四学士’之外,还有‘苏门六君子’,而这个所谓的‘六君子’,就是在‘四学士’的基础上加上了陈师道还有李廌。
那个李廌因为屡试不中,后来就对仕途有了厌恶之心,具体到了哪里,这个高俅因为不关心,后来也就没有问过苏轼,毕竟那个时候高俅已经离开了苏轼的身边,专门写信问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必要。
而高俅之所以能记住这个‘陈无己’,除了有他跟苏轼通信的关系之外,还有就是他写的诗、词了,毕竟能将诗与词的风格写的这么相像的高俅还是头一次见,虽然说可能也是由于高俅读过的诗、词不多。不过这位‘陈无己’的诗、词内容狭窄,词意艰涩却是高俅平生仅见的,在跟苏轼谈论的时候苏轼也是这样评价这个‘陈无己’的。
人家都说‘闭门觅句陈无己’,或许陈师道的诗、词如此,便是与其闭门苦吟有关了。
“原来是陈先生当面,倒是小子失礼了。”
虽然说高俅勉强能跟陈师道平辈论交,可是人家毕竟大高俅那么多岁,真要是平辈伦交这种事要是陈师道开口还行,高俅自己可是不能这么干的。
不过陈师道身为‘苏门六君子’之一,虽然喜欢闭门苦吟,可是待人接物的习惯却是没有多少不同。
“岂敢,岂敢!”见高俅如此客气,陈师道跟高俅客气了两句之后,转头看向了一边的李格非,小声说道:“文叔,这位就是先生最小的那个……”
“嗯~!”
李格非没等陈师道说完,立刻重重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什么情况?你们两个人在这跟我打哑谜呢?”
虽然没有听清楚陈师道后面说的是什么,但是本能地,高俅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不过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这两个人说的到底是哪方面的事情了。
“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小哥儿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当年你我二人曾经见过面的啊!”
陈师道摆了摆手,没有给高俅解释自己刚才的话,反而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段往事。
对于这种近乎于套近乎的话,如果是别人说的话那一定是套近乎了,可是从陈师道的最里面说出来,显然不可能是套近乎,而是真的是有这件事才对。
高俅对于陈师道的印象仅限于纸面上,不过既然陈师道如此说了,那想来应该是不知道在哪里两个人见过面,或者说是陈师道看见了高俅,而高俅却没有注意到陈师道也是有可能的。天下人熙熙攘攘,认识的人还记不过来,那些不认识的,自然就更加不会被人放在心上了。
高俅微微一愣,紧跟着朝着陈师道一拱手,说道:“原来还是故人,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人还见过面?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站在一边的李格非看看陈师道,又看看高俅,然后大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陈师道的肩膀,开口问了一句。
“这个……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李格非的问话显然是问陈师道的,可是他却是在盯着高球看,高俅无奈之下,只好小声回答了一句。
“什么?高俅你没有印象?我说无己啊,你怎么也学会说瞎话了?”
听到高球说没有印象,李格非斜着眼睛看向了陈师道,开口揶揄道。
“哼哼,我陈师道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不过小哥儿没有印象其实也是正常。”陈师道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元祐四年,先生出知杭州,路过南京的时候天色已晚,便在南京住下了,我当时任职的地方离南京不远,因此第二天便赶过去送行。当时正看见三夫人抱着一个孩童上马车,想来那位被抱着的孩童就是小哥儿了吧?”
“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听陈师道这么一说,高俅倒也隐隐约约有些印象了。
这里陈师道说的南京可不是‘六朝古都’金陵城,而是在现在的河南商丘,当时路过这里的时候确实天色已晚,为了安全起见苏轼就带着人进了城住下了。第二天的时候也确实有几个人前来送行,不过苏轼不会做官,可是这做学问、交朋友的本事可是天下无双,不管是到了哪里,总是会有人来送行,因此高俅才会对陈师道送行没有太深的印象。
而在陈师道口中的那位‘三夫人’,其实就是王朝云了。虽然说高俅跟在苏轼身边的时候苏轼身边只剩下王润之和王朝云了,可是在这两位之前还有一位名字叫做王弗,虽然说走的比较早,可是苏轼门下和朋友们大多还是当她在而称呼。因此王朝云才会被叫做‘三夫人’。
一想起王朝云,高俅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发闷,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眼眶也不由得有些湿润了。
李格非和陈师道两个人都被苏轼教导过,做官的品性一般无二,看人的本事也是学到了不少,而且像这两位的年纪人情世故比那些年轻人可是看的多,一见高俅的这幅模样,立刻就知道是有事情触动了高俅。
“那个……可是三夫人她……”
李格非与身边的陈师道对视一眼,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果是在后世的话,有亲人离世必然是要通知一番的,不过在这个年代交通不便利,而且又有其他一些因素,所以苏轼也就没有跟其他的人说这件事情。如果说在那之后苏轼又入朝为官或者是怎么着的,那别人也能猜到,可是从那之后苏轼基本上在西湖边上转悠了,别人想知道也是没有机会的。
“唉!人有旦夕祸福,小哥儿还要节哀才是。”
陈师道叹息一声,开口安慰起来。
“我……”
正想说自己没有事情,可是随后便被一声呵斥给打断了。
原来是几个人从宫门内而来,看见宫门处站着李格非等人,忍不住开口了。
“喂!前面的,没事堵着宫门,想死不成?”
几个人之中的一个,很是不耐烦的开口,呵斥起来。
“哦?是谁想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他!”正想到伤心的地方,被人这样打断,高俅的火气也上来了,绕过了李格非向宫门内看去,他去世忽然间笑了起来,“呵呵,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蔡京蔡大人啊?这样耀武扬威的,您是真菜呢?还是装菜呢?”
“你!”
先前开口的是跟在蔡京身边的一个人,听见高俅如此说,立刻就想上前争辩。
不过蔡京随即便伸出手来拦住了这个人,转回头来,云淡风轻的说道:“原来是高大人当面,却是误会了,误会了!”
“嘿嘿,哪里有那么多的误会?蔡大人若是有什么话不妨当面直说,您这样做反倒是让我心生不安了。”
左右已经跟蔡京交恶了,高俅也就不在乎那边多,直接嘲讽起来。
“岂敢,岂敢。当日高大人一杯茶水,可谓是振聋发聩,让蔡某幡然醒悟,至今仍不敢忘记高大人当日之‘教诲’!”
虽然知道高俅是明着找茬,可是当日一杯滚烫的茶水他蔡京都忍了,今天又岂能再找麻烦?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在官场上若是忍不得气,那就会混得像李格非和陈师道这样的人一样,蔡京可是深有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