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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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三年, 七月。

北方大旱, 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土地干涸, 河水断流,庄稼垂死, 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 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 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 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 而普通的人家, 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 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 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 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谦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古代封建社会,父系男权主导,对女性的友好度一直不够。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社交经营,女性的限制条件都非常多。

所以一线人员中,女性的比例,只维持在三成左右,其中大半女性都有固定的男性队友,以夫妻、兄妹、姐弟、父女……等身份进行隐匿。

单独的女性,更适合在内宅和宫中,其他行动相对就比较麻烦。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就连别院,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余初出门,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

次日,余初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小桃自带谍报属性,余初刚睁开眼,她已经将顾文澜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出门,去的什么地方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只是小桃的情报,说着说着总会歪楼。

“这苏公子是咱们顾少爷的同窗,她有个妹妹年方十八,跟咱顾少爷年幼时还一起玩过。”

“秦玉堂新出了一款口脂,听说吃饭喝水都不会落色,隔壁宅子的王大奶奶用了之后,看着都年轻了几岁呢。”

……

吃完早饭,余初换了身深色素面衣服,手抓着一把瓜子,磕着瓜子,顺着走廊晃荡到后宅的小院子里。

别院不算高门大院,外墙三米多高,院内种了几棵桂花树,树冠已经远远高于墙面。

在角落处刚好呈现出一个视觉的死角。

余初逗着鸟笼里挂着的画眉鸟,等扫地的仆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将瓜子壳扔到树底下。

她抓着裙摆别在了腰侧,往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助跑,起跳,一脚踩在墙面之上。

借力一跃,两手已经稳稳挂住墙头,轻巧的翻了出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长平城内的一个驻点。

这个驻点一直是作为一线人员适应训练所用,更倾向于后勤补给部门,有自己的商铺和酒楼,坐落在长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为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几年前她路过长平的时候,还曾经借地休整过两天,和驻地的负责人卢戈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这人有点恶趣味,好好一个酒楼名字——

余初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对抗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

怡春院。

外面挂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上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下联:一枝红杏出墙来。横批:春色满园

呵呵。

***

时值中午,怡春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余初进茶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点了一壶浓茶,给了小二了点赏钱,让他搬了个屏风来。

茶馆喝茶的女眷不是没有,只是单独一人坐着的,有些过于打眼了。

饭点过后,茶馆慢慢热闹了起来。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某个名将剿匪的英雄事迹,而喝茶的听客,三五成群,聊着自己的八卦。

聊着科举的选题、考官、师从与谁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书生。聊着花魁、马球、美酒、新开的哪家店的,多是一些二代纨绔们。

而聊着粮价、票号、天气、驿站的,多是商人。

还有的吃瓜群众,过着底层的日子,操着一品大员的心,高谈阔论的都是国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