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1/1)

第二十四章

客栈的地段一般, 条件却不错。

地板擦的发白,窗台摆着兰草,桌上有茶水和瓜子, 整个屋子无论是摆设还是卫生, 都很舒服。

她将自己摔在床上,闻到了新晒棉花的味道,困意从脑子里翻腾而出。

一觉睡到大天亮。

洗漱完毕后,余初准备下楼吃早饭, 想起身无分文的楚小哥,顺路去隔壁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 楚小哥不在屋子里。

余初也没在意, 都是成年人, 吃个早饭也不需要非得在一块。

这个地段的客栈,都是条件一般的人入住,顾客一部分是往来的行商, 一部分是科考的学子, 剩下的各种目的占不到三成。

大多消费都不高。

所以客栈虽然屋子收拾的不错,但是早餐能选择的不多,面条、白米粥、馒头和包子。

余初要了份白米粥, 配了花生米和水煮蛋,小二上菜的时候, 白送了她一小碟腌脆萝卜。

余初吃蛋的习惯, 延续的老余家的传统, 拿起水煮蛋往脑门上一磕, 先磕碎蛋壳,然后一点点剥开。

沾点酱油,她一口能吃半个。

只是今天她拿的这颗鸡蛋,钙可能吸收的比较好。

余初磕了一下,“碰”的一声,蛋壳居然完好无损。

她揉了揉额头,正打算来那么第二下,抬眼间就看见楚小哥站在大门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今日穿着素白的棉麻长衫,脚上踏着的是带有补丁的千层底,身形偏瘦,被屋外的风一灌,整件衣服似乎都在打飘。

这是他一贯的打扮,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关键是他那张脸——

余初将手一送,“啪叽”一声,将鸡蛋砸在了自己脑门上。

那张脸变回了之前的摊主小哥。

发黄的脸色,不出色的五官,有些不协调的额头,还有眉眼的间距……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却好像变了个人。

她拿着筷子的手无力的摇了摇:“早呀,楚先生。”

“早,余姑娘。”

楚小哥步伐一高一低走了进来,拉了条凳子,坐在余初对面,把手里的油纸包打开,推到了她的面前。

——是炸的金黄的油墩子和南瓜饼。

余初想着房费,没有再客气,伸出筷子夹了一个油墩子。

“我早上回了戏班一趟,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了。”楚小哥解释道,“见你还没醒,就出门买点吃的。”

她咬了一口油墩子,点头表示字知道了:“嗯。”

“我也是悄悄进去的,不敢多过打探。听两个下人聊起,顾大少爷昨晚发了很大的火,几个看门的家仆,都被处罚了。”

“只是昨夜是老太太的生辰,顾家又是至孝出名的,谁都不会在这几日去给老人添堵,所以表面上,顾府还算安静。”

“顾府早上出来了几波人,应该是出来找你了,不过人数不多,动静也不大。”

……

楚小哥将一大早收集的情报跟她分享,他说的随意,可是这么多信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都收集到了。

其中艰难,可不会像他的表情那样,风轻云淡。

余初垂下的视线里,看见楚小哥衣摆上沾着血迹,也不知道这一趟去戏班,遇到了什么。

她吃完一颗油墩子,想起他那一手有风骨书法,责任心涌上心头:“你的伤势,需要静养。”

楚小哥从盘子里拿出一个鸡蛋,轻轻抬手,磕在了她脑门上,嘴上很配合:“姑娘说的是。”

余初:“……”

算了,她现在还是先管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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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微阴。

有风掠过,吹起屋檐底下悬坠的铃铛,一阵叮当作响。

在巷子一头的宅子,大门紧闭,透出的墙外的桃树,散落了半路的花瓣。

有邻居的杂物,正堆在正门前,木料石块碎屑乱七八糟的放着,将门前原本不大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像是有很长时日,不曾有主人家出来打理。

或者连邻居都知道,这户主人家,短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随着马车的前进,宅子在视线中远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余将掀开帘子的手放下,半低着头偶,脸上的表情如同今日的天气一般晦涩不明。

——云锦的驻点,如同之前所预料的一般,并没有人。

车厢外,驾车的车夫放缓了马车的速度:“姑娘,接下来咱们去哪?”

这个姑娘一早就租了他的马车,付了钱后也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就说在城里到处转转。

既然是边走边看,自然就会慢上不少,这一上午,才转了大半个城。

车厢里,余初开了口:“西渡。”

云锦沿江而建,却又毗邻一条大河,两条主干河道在这交汇,辐射支流无数,水路四通八达,是古代区最著名水运城市之一。

单单渡口和码头,就分为东、南、北三个方向,沿着江线河道的临时停靠点,更是不计其数。

而西渡口,简称西渡。

和其他三个渡口货运为王的点不同,西渡是云锦最繁华的娱乐中心之一。

酒楼、茶肆、赌场、拍卖行、戏院、青楼……各种娱乐中心齐聚,却并不是建在陆地之上,而是建在画舫和游船之中。

顾客去消费,只需通过浮桥或者船夫摆渡,就能够顺利抵达。

余初到的西渡时候,时值正午,她站在渡口,极目四望,各大娱乐场所大门紧闭,渡口显得有些安静。

也难怪。

这些地方,繁华一夜,基本上天亮才关门,这个点,基本都在梦里。

码头旁边,一排小船拴在了石柱子上,小船有大中小三个型号,大船可渡十几人,小船只能乘两三人。

但是无论是什么大小的摆渡船,船上挂有统一的云纹旗帜,黑底白纹,很是明显。

此时,大多数小船都是空着的。

只有不到十几位船夫或在船上随波安眠,或者相约在一船之上吃饭,相聚聊天。

之前长平卢戈所留的地图上,所标识的并不明晰,小字标注的也只有云锦西渡。

其他细节,无从得知。

余初来不及吃中饭,从渡口的小摊位上,买了包糖炒栗子,边吃边到处晃荡。

每路过一家店,都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看人家的招牌。

只是一条街来回走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哪家店的招牌字体、对联、图案或者装修风格是特殊的。

她像是最普通的逛街女子,一路上看看看吃吃吃,顺手的时候也会买个首饰和挂件。

逛完所有的店铺房子,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却依旧一无所获。

渡口的商家陆陆续续开了门,行人和摊贩也变得多了起来,摆渡的船夫也大多到了位置上。

他们或沉默的坐在船前等人,或笑容热情的,到处招揽着生意。

余初坐在渡口的台阶上,看着河面上的无数游船画舫,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

一想到驻点,她下意识就认为是街道旁的店面、屋子、甚至是地下室。

只是,从地理位置上,西渡人多眼杂,典型的不夜地区——大隐隐于市也得像长平那样,找个地段稳定,治安良好的地方。

余视线落在河面上的无数游船之上,她需要先去看看再说。

此时,一道阴影罩住了她。

男人站在她面前几步的地方,跟所有在水上讨生活的船夫一样,他赤着双脚,双臂健壮,有着一身黝黑发亮的肤色,身上带着点鱼腥和汗臭的味道。

他平白无奇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姑娘,要渡船吗?”

余初视线从他的脸上,落到了他的脖子上用黑绳串起的挂坠上。

——一个银色的十字架。

余初半抬着脸,笑道:“好。”

阴天的黄昏时分,河面上雾蒙蒙的一片,有画舫早早的挂起了灯笼,远远看去,有朦胧的几个亮点。

“姑娘要去哪?”

“有什么推荐的吗?”

“这里戏楼、布庄、雅舍、茶馆……都适合小姐们去耍上一耍。”

“那先带我去随意转转。”

“好嘞。”

船夫手握船桨,健壮的双臂在河上来回摇桨,小船在河面上平稳滑行,随着身后的渡口越来越远,余初周遭也越来越安静。

最后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和天边畅快翻飞的鸟鸣声。

船夫生性沉默,偶尔一句话,也像是直接从肺里挤出来,前后没有半点铺垫:“这船,有个名字。”

余初看向前面的船夫:“嗯?”

“友谊。”

“噗——”余初笑过之后,整个人都松了,半躺在船舱上,仰望着天空,“那大哥您得小心些,这友谊的小船,不能说翻就翻。”

船夫愣了一下,低过头去,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哎。”

他抹了一把脸,再背对余初时,又站成了一座山的样子,双臂肌肉凸起:“姑娘,坐稳了,掉头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