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卓思巧。
他说最初的研究方向正是他提出来的,具体研究的是利用非常手段来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习惯。
一开始,他们的实验对象是征集而来的志愿者,志愿者们在自己填报的可接受惩罚范围内任选一项,来用于帮助改变其自身存在的一些小的陋习,比如关禁闭戒网瘾,掌嘴戒烟,以及打手心来限制消费等。
又或者是通过反复的疼痛提醒,重新培养一个有些难度的新习惯,类似于“头悬梁,锥刺股”的效果。
这些小实验都进行得很顺利,因此实验的第一阶段宣告成功,不久他们又开始加大实验力度,希望得到更加精密的数据,找到能使人改变思想的规律。
这时候团队中突然有人提议,进行反向实验。
那个人进一步解释,所谓的反向实验就是需要颠覆以往的实验方向,将实验重心由“惩罚”转为“改变”。
以往的实验是侧重“惩罚”,基本都是通过惩罚来改掉陋习,新的实验将更侧重于“改变”,这种改变不一定是由坏向好,也不一定是由好向坏,更不仅仅局限于改变一个人的习惯或者行为,它还可以是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三观。
这一大胆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激起了团队成员们的挑战热情,很快大家便将实验的大致框架确定了下来,惩罚种类还是照旧,由实验对象自己挑选,但是“改变”的内容会被强制限定。
新的实验将挑选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做一个关于“深爱转为背叛”的改变,那个提出这个反向实验的人还为这次实验起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叫做“真爱挑战”。
至此,那个最先提出“反向实验”的成员便成了团队的主导者,原来的主导者叶山则退居辅位。
接下来,实验的准备工作便只剩下最后一步,寻找实验对象。
这次的实验对象只需要两人,一男一女且必须为热恋中的情侣,在团队准备发布征集志愿者信息的时候,赵小龙主动请缨,要和女朋友谢澜一起接受这场“真爱挑战”,于是新实验的准备工作便完全就绪了。
故事到这儿戛然而止,卓思巧等了一会儿,见叶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为什么不说了?”
沉吟半晌,叶山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才说道:“实验的过程正如谢澜所描述的那样,看着赵小龙一步步沦陷,最终走到了背叛那一步,她的心也跟着被一点点践踏,直至被完全击垮。”
他说得很含蓄,关于实验的细节只简单几句带过,那次实验产生的结果太过恶劣,他不希望卓思巧了解太多。
其实卓思巧也没有那么强烈地想了解实验的细节,她一直在暗暗做好心理准备,等待着叶山向她倾吐心里的阴霾,却始终没有听到,她总觉得叶山在讲述的过程中,似乎一直有意规避他对那个实验的态度,以及实验对他造成的心理影响。
“为什么你要向谢澜道歉?难道只是因为最先提出这个研究方向的人是你吗?”卓思巧最终还是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伤害谢澜的直接对象是赵小龙,主导“真爱挑战”的是那个提出“反向实验”的人,叶山虽说为他们伤害谢澜的行为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但顶多只算个帮凶,为什么要将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
卓思巧觉得,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不然谢澜重拾那段记忆的时候也不至于动手打叶山!
被卓思巧一问,叶山沉默了,挣扎了很久,才终于说出了最后的故事。
那位性感美女对赵小龙耳语的内容,谢澜不知道,但叶山知道。
每隔几天,那位美女都会根据赵小龙的状态来提出一些要求,只要赵小龙能满足,他的惩罚就会被减轻一点。
起初美女只是要求赵小龙拥抱她,接着就是亲吻,以及更加亲密的行为,时间一长,赵小龙越来越承受不住惩罚的折磨,美女的要求便越来越过分。
到后期赵小龙受尽折磨,虽然健康状况被控制得很好,但他早已渐渐丧失意志,对真爱的坚守感到力不从心,这时候美女直接要求跟赵小龙的关系更进一步,在“缓解痛苦”与“坚守真爱”这道选择题面前,赵小龙最终还是给出了令真爱失望的答案。
直至故事讲完,卓思巧依旧没有听到叶山解释他哪里伤害了谢澜,但她似乎已经想明白了叶山愧疚的原因,从始至终叶山都流露出对“真爱挑战”那个实验的厌恶,以及对赵小龙和谢澜因为实验导致关系破裂的惋惜。
叶山一直旁观着这一切,而恰恰是这种旁观的行为,令他看见谢澜崩溃的那一刻,便开始了被愧疚和自我否定的负面情绪折磨的日子。
“谢澜说得没错,你们就是一群疯子!”卓思巧冲叶山低吼着,声音有些颤抖。
叶山沉默不语,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他也觉得是疯子,是魔鬼。
“赵小龙不是你们的伙伴吗,为什么你们不中止实验,偏要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去考验爱情,去伤害他和谢澜!”
卓思巧痛心地质问叶山,叶山再也无法保持淡然,一时间他无措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曾经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此时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加速播放着,他的头很胀很疼,那些画面几乎都要将脑袋给撑爆了似的。
“我提出过中止实验的建议,我也不希望看到他们变成那样,可是小龙自己非要坚持实验,所以我就……”
叶山双手抱着头,倒在沙发上,面容狰狞,这些话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那谢澜呢,你们怎么不问问她的意愿,你怎么不能为她考虑一点,放她离开实验室!”
卓思巧心疼地抱住叶山,言语却句句紧逼,她就是要叶山将心底的事情全部倾吐出来,这样才能彻底治好他的病。
“是我对不起谢澜,对不起小龙,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当时为么就不能坚持立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叶山埋在卓思巧的怀中,不停地摇头,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意识混乱的状态,“那时候我的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逼我,他不许我阻挠实验,只要我一有那样的念头,头就会特别疼,五雷轰顶的疼,好疼,我的头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