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你该返回沧溟大陆了。”

齐光依然看着我,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的说道。

我到底还是忍不住,哭了。

我想,这都赖这个突然叫我唤他作祖父的齐光。

虽然我知道,祖父对我是有着很大期待的。

但也用不着这样急吼吼的,在我远游而归之时。

就站在这严冬冰冷的晨曦之中,让我立即启程吧?

并且,他还用了一个我听起来极其陌生的字眼:“返回。”

见我流泪,齐光便叹了一口气。

“阿雪,我知道,你不忍舍弃这里。”

“可是,正如你方才所说,他乡虽好,却非我等久留之地。”

“当初,我若不是贪恋此地风物,痴迷海内奇书典册。”

“数年不归沧溟,废弃了苍梧山凤族圣殿,也不至于令你的父亲流落至此。”

“万幸你父亲又得遇你的娘亲,才为我们凤族留下你这点骨血。”

“阿雪,如今,我们报恩已毕,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我呜咽道:“我们在此时离去吗?”

齐光点点头:“阿雪,你不必为镇北将军府担忧。”

“你放心,公子和二小姐的功夫,足以令他们自保。”

“将军府的内里的防卫,并不是外面那般松懈。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完全是严阵以待的。”

“西秦朝廷忌惮你的功高,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也害怕会彻底的触怒你,绝对不敢明目张胆的寻衅将军府。”

“龙将军守阳陈而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加上你一旦彻底的从海内消失,便等同于除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龙将军不向朝廷发难,索讨自家女儿。”

“等闲,朝廷是不会再来自寻晦气的。”

我祈求的说道:“可是,我想再见见娘亲他们……”

齐光摇摇头:“你们将来,会有再见之日的,但却不是现在。”

“我们必须得马上离开,否则,一切可能就会来不及了。”

“感谢上苍,庇佑沧溟,你竟得在此时,及时返回。”

齐光说着,已经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抓住我的手腕。

我着急道:“我就这么糊里糊涂离开,爹爹和娘亲岂不为我担忧?”

齐光只得放开手,思索了一下。

对我说道:“也罢,龙老将军好歹也是抚育了你一场。”

“离别在即,你去见见他罢。”

“好好的对他说话,不要让他担忧。”

齐光说着,用手指指园外。

远远的,我看见爹爹的书房竟也是灯火通明。

忽然之间,我顿时有些明白了。

齐光,是预先已经向龙飞虎辞行过的。

他所要等的,不过就是我的到来而已。

齐光陪着我,走向爹爹的书房。

我看见,老爹正在书房里慢慢踱步沉思,似有所待。

齐光摆手,阻止了书房门前护卫的通禀,

老爹却突然抬起头,看见齐光和我,赶忙迎接了出来。

可能老爹也是第一次看见我如此怪异的着装,瞬间,脸上竟浮现出一种悲喜莫名的神情。

“阿雪,你……真的回来了?”

我已经双膝一软,生平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对着老爹跪拜了下去。

“爹爹……”

老爹赶紧弯腰扶起我,口中喃喃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师尊说你不日定然便会返回,为父还不敢相信呢。”

我流泪道:“是女儿不孝,连累了爹爹和娘亲……”

老爹摇摇头:“阿雪,你的事情,师尊已经和为父详谈过了。”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是我西秦辜负了你,对不起你。”

“可是,西秦天下初定,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杀戮征战了。”

“你秉性纯良,以德报怨,不和那等魑魅魍魉小人计较,连爹爹都深受教诲。”

“为父相信,陛下他日记起,必然会愧疚自责的。”

“如今,师尊要带你返回沧溟大陆,认祖归宗,为父也不便再留你了。”

“只是,此一去,山高水远,前途艰险,你务必要小心在意。”

“你放心,家中,你弟弟和妹妹们已经成长。”

“为父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放心的跟着师尊一起走吧。”

“阿雪,我的好女儿,你一定会寻到一个更好的归宿。”

“若是将来你在沧溟安稳了,说不定,我们一家还会有团聚之日。”

老爹说到最后,几乎哽咽。

齐光在一旁催促道:“阿雪,我们赶紧走吧。”

“天色渐明,恐夫人已经起身,若是被她看见你,又要徒增伤悲。”

我只得含泪再次对着老爹跪下,恭恭敬敬的给他叩头三遍。

“阿雪多谢爹爹数年的抚育之恩,女儿去后,请爹爹和娘亲万万要善自珍重。”

齐光也再次躬身顿首,向老爹揖礼辞别。

辞别罢老爹,齐光拉着我一起走出老爹书房。

老爹虽然紧跟着送出门来,但我和齐光已经腾身御风而起。

眨眼间,便消失在尚且有些晦暗的晨曦之中。

天色大明之时,我和齐光便赶到了燕阴口。

重返燕阴口,我心中百感交集。

所有的回忆排山倒海一般,不停向我涌来。

我在大汉王爷府那火光冲天的血色深夜里,一头跌入这个异世。

靠着小狸舍弃了她自己性命的心丹,渡劫飞升到了简渊遭遇彪悍之旅伏击的战场上。

就是在这里,当初那个险象环生的战场之上。

我第一眼看见的是贺兰,而后,便是简渊和晋伯。

接着,我便认识了雪狼王,看见了它所统领的,凶悍无比的狼群。

更多的,却是关于简渊的记忆。

那些陪着简渊在柔茹王庭朝不保夕,险象环生做人质的日子里。

我每天傻乎乎的费尽心思去研究他,看不明白一想不通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时候,我从来不敢奢望能得到他的青睐。

哪怕,能被他多看上一眼。

生来就被爹娘厌弃,世人另眼相看的我,有着天生的自卑。

我认为,他的目标是柔茹公主缇鹤兰,那个美得令人脊背发凉的美女。

直到有一天,在生死存亡之际。

我被他死死的抓住手腕,听他说:“……我们留则同留,去则同去,死,便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