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仆妇,都是满面喜悦,眼神期盼的遥望着。

石逋修一边有些谄媚的对我说道:“公子,咱们到家了。你看,总兵大人和夫人都在门前迎接着公子呢。”

原来,那位中年男子和白衣妇人就是我的“父母”,双双在“我家的”大门前迎接我呢。

我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贺兰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好像怕他一不小心,我便要回头就逃掉似的。

“庭宇,快去拜见过你的爹娘啊!”

见我脚步趔趄,不肯上前,贺兰有些着急的小小声催促着。

按照正常的情形,我离家如此之久,九死一生才得归还。

此刻见了父母双亲,还不赶紧抢上前去拜见,然后再抱头痛哭一场的才好啊。

而我如此疏离的举止,实在是叫人无法理解。

可是,虽然感到自己的心口也在发热,其实也并不想逃开。

但从未有过此种经历的我,怎么也做不成悲喜交加,激动万分的模样。

心里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记得刚撞到西秦的那天夜晚,对着星空,我把老天爷骂了半死。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冤枉了老天爷?

光看一眼我“娘亲”那急切怜爱的目光,我是不是就要跪在地上请求老天爷饶恕我对他的不恭?

而且,我的“爹爹”看起来好像也不赖。

至少,他应该是很怜爱我这个“儿子”的吧?

正在胡思乱想,“娘亲”早就不顾一切冲上前来,一把抱着我,泪流满面、语不成声。

可是,我却无语。

因为我实在开不了口叫他们为爹爹娘亲。

我总觉的,我或者叫他们总兵大人,总兵夫人更顺口些。

但可想而知,如果我真的这样称呼他们的话,就是莫大的唐突了。

叫我感激涕零的,又是贺兰适时替我解了围。

他在被石统领向我的“爹爹”引见过后,一边行礼,一边及时的向他们说明了我的怪异举止缘由。

“娘亲”闻听,更是哭开了。

“我的儿啊……真是苦了你了……”

贺兰劝道:“夫人不必难过,龙将军身体并不大碍。只是有些事情不记得了,在家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的。”

我的总兵“爹爹”看来十分认同贺兰的话。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我仍然是生龙活虎的,就是神智好像有些糊涂了。

便对“娘亲”说道:“她已经平安归来,应该高兴才是。”

“战场之上,不死则伤,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夫人请不要哭哭啼啼的了,惹贺兰将军笑话。”

“娘亲”立刻听话的止住哭泣。

她擦擦脸上的泪水,对贺兰说道:“多谢将军一路照顾,快请到里面歇息,我们已经备了粗茶淡饭,请将军不要推辞。”

贺兰很是爽快的对着我“娘亲”抱拳道:“夫人不必客气,我和龙将军乃同袍兄弟,同去同归,谈不上谁照顾谁。”

“末将更多谢夫人费心,在此叨扰了总兵大人了!”

“娘亲”似乎有些支吾:“如此,贺兰将军随老爷前边请吧,我母子就此告辞,先后面去了。”

贺兰赶紧躬身送我“娘亲”进门。

当下,我便被“娘亲”牢牢的拖着手,再不肯撒开。

不由分说,一步三回头的拉扯着贺兰的目光,往这所总兵府的内宅深处走去

贺兰则在“爹爹”和石逋修彬彬有礼的陪同下,大概是厅堂里饮酒说话去了。

很快,我就悲哀的发现,我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和贺兰说笑打闹了。

甚至,我都没有了机会可以亲自送他离开阳陈。

尽管我没有对着“爹爹娘亲”叩头行礼,尽一个远行归来儿子最起码的礼仪孝道。

我的总兵大人的“爹爹”,总兵夫人的“娘亲”却似乎完全的原谅宽恕了我。

大概我只要平安的归来,一切都好说了。

不管我心里作何感想,我还是只得跟着“娘亲”,一步一步走进这所威严宏大的总兵府邸。

一路走过 我看见这是一所大约三进的房子。

最前面的大概是总兵府议事大厅,很是宽敞宏大,气象庄严。

第二进应该是客厅起坐间。

从有些敞开的房门一眼看去,很多房间里好像都摆放着桌椅板凳。

也有摆放了高大屏风,墙壁挂着画卷的精致房间,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眼花缭乱之间,我已经被“娘亲”拉着手走过了第二进房舍的所在。

然后,我们走了一条通往内宅的游廊。

这条游廊真是幽深而又绵长,“娘亲”带着我,逶迤行走了足足有半晌。

又走了好大一会儿水榭花园,方才看见一所一所很精致的房舍,便是总兵内宅家眷们的卧室。

我看见,在外面两进,有很多家丁仆人垂首侍立。

到了后面,就全是梳着双鬏和挽着发篹的丫鬟仆妇在伺候了。

“娘亲”的身后,始终跟着几个年纪稍长的仆妇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

这些人都很懂规矩,始终脚步轻盈的随侍在我和“娘亲”身旁。

我们不说话,她们也全程沉默着,无一人发一语。

甚至,连声咳嗽都不曾有过。

我们一行人正安静地行走在青石铺地,翠竹假山环立的内宅甬道上。

忽然,一个手持团扇,身着绿色绸衣,珠环翠绕,妖娆美丽的妇人,带着一个丫鬟,迎面过来。

美丽妇人一看见我,立刻蝎蝎虎虎的叫嚷道:“哟,大小姐立了战功回来啦?”

矫揉造作的声音,捏着娇媚的尖声,说不清是恭维还是讽刺。

娘亲立刻看向我:“阿雪,这是九娘,你不认识了吗?”

然后又对那妇人说道:“九妹,您多见谅。”

“非是阿雪无礼,听和阿雪一同归来的那位贺兰将军说,阿雪头上受了很重的伤,几致丧命。如今她……连我和她爹爹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娘亲”呜咽起来,眼泪又下来了。

妇人先头因为我不知道给她见礼而显得有些不悦的神情,立刻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她捏着手里的团扇,竟围着我转了一圈,上下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