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病中护理

“那是不是会好的慢一些。”刘满枝问。

“自然会好的慢一些。但这个病人年纪轻，体力好，没多大妨碍的。”护士低头在病历卡上记录，“用一瓶进口镇痛剂。”

“用。”耿正阳坚定道。

很快药水拿了过来，在木英另一只手背上也挂上水。耿正阳小心不压着针头，把她手放进了被子里。

“嫂子，现在食堂有饭了吗？”耿正阳望望窗外天色，已是夕阳西斜，“嫂子，吃了晚饭，我送你去坐车，应该还有一班回镇上的汽车，木英我陪着，你回去吧。”

“正阳，嫂子都没来得及问你，这战打完了？你这出来请假了几天啊？”刘满枝忙道，她确实心动，正阳陪护在这边，就用不上她，再说两人，晚上也没法住。

“战算是打完了，再有小冲突应该不会再派我们去了，大伙一道回来了。”

耿正阳答着，刘满枝和范老师都拍拍胸脯，终于打完了，谁都不想见打仗啊，虽说是最南面，可弄不好，战火就会烧过来，打完了好啊！

“我请了明天一天的假。”

“行！那嫂子今天回去，明天下午再来，顺便带点被子啥的日用品。”刘满枝爽快道，“我这就去打饭。”

耿正阳用勺子底部沾了温水，给木英润了润唇，温声说道：“你现在还不能吃饭，等伤养好了，你想吃啥？我陪你去，我们去饭馆子点菜。”

木英被他如同对待孩儿的温柔逗笑了，笑容一时大了些，扯着伤口，疼得她直皱眉。

“还疼吗？”耿正阳忙看看那个进口药水瓶，不是说挂了就不疼了吗！

木英觉得这就是她要的幸福，被他捧在手心上，珍贵以待。她不要洋房，不要华服，有这些就够了。

耿正阳和刘满枝匆匆吃了饭。请范老师照看一下，他送刘满枝去车站。

木英眨眨眼睛，轻抬手，去吧，她没事，现在痛感减轻一些了，她能忍着了。

刘满枝说不用送，耿正阳还是把她送了出去。

“正阳同志挺不错，会照顾人，你选对了。”范老师朝她翘翘大拇指，羡慕道，“很少有男人会这样做的，特别我们东北地区，都是糙老爷们，像我爱人，就头几天送我来了，交了钱就算完事。木英，你是南方人吧，我们北方人皮肤都差，没你这么细致的。”

木英脑袋不能转动，眨巴眼睛听着，伤口处痛疼不那么尖锐了，她努力转移注意力。

早挂的葡萄糖水快要滴尽，范老师正想起身喊护士，一身白大褂的蔡敏慧推门进了屋。

她未语先笑，“木英，你的手术很成功，恭喜了。”

木英转着眼珠子，努力朝她看去，心中很感激，没有蔡大夫关照，想动手术估计还要排好些天的队呢，还有这清静的病房。

蔡敏慧上前，亲自帮木英拔了药水，凑近她，观察了下脸色，很是高兴，“不错，情况很好！”

木英眉眼弯弯。

“可能用不了十天就能出院了。”蔡敏慧笑道，“我也能跟我母亲交待了。”

木英抬起拔掉药水的右手，跟她作个感激的手势。

“木英，如果你想感谢的话，那就有时间给我母亲做几个菜吧，她老人家对你做的菜赞不绝口呢！”

木英笑容扩大，蔡家这样跟她不客气就好，她本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不过是烧些小菜，做身衣裳，做双鞋的。蔡家不嫌弃就好！

蔡敏慧事情忙，看过木英后，很快离开了。过后不久，小护士抱来了两床被子，一个面盆一个热水瓶，又抬来一张小单人床。

真是有心了！

耿正阳跑回来，见木英无事，松了口气，知她肚饿，可也没法子，拉了张凳子坐到她病床前，捋捋她头发，摸摸她脸，抓着她手，总也看不够她。

木英抬手指指暖水瓶。

正阳握住她手，紧贴到自已脸上，闭上眼睛，一时间，只听着自已粗粗呼吸混着她细弱的呼吸声，疲惫，一个多月精神高度集中的疲惫奔涌上来。她的手软软的，指根处几个细小茧子，就是这样的呼吸声，这样的柔软，让他觉得安心，觉得舒适。

她在的地方，原来已成了他的家。

木英非常心疼，紧闭着眼睛的正阳瘦得脱了形，骨架子上堪堪包了层皮，鼻子显得越发突出，整个人锋利得让人不能直视，在这锋利当中又掩着深深的孤独害怕。

吃人的战争，不光夺去人的性命，还摧残人的灵魂。

她那阳光灿烂，还带着些可爱和痞气的正阳去哪了！

一个月，生生长大了十岁！

木英望着他，柔情似水，等她好了，一定给正阳补补身子。如果他回部队了，那她给他送去。

范老师看着依偎住木英的正阳，也不出声，去房头柜处，一手拎了两个热水瓶出门去打水，水房有时间规定，晚了就没热水用了，到时喝口水都不方便。

木英瞧见了，不忍心也得摇摇他的手。

耿正阳一睁眼，两个眼中射出凛凛的光来，转瞬即逝。他怎么打瞌睡了，先忙看木英的挂水，没下去多少，还好。

木英忙指指床头柜，又指指门口。

“我去去就来。”耿正阳快步起身，出门接过热水瓶，问明地方，很快打回热水。

范老师简单洗漱后，拉开当中的遮挡帘子，先上床睡了。

木英指指盆再指指正阳的脚，示意他泡下脚。正阳不敢逆着她意思，乖乖照做。洗完脚，他要拉着凳子坐在她旁边，又被木英示意睡小床。

刚入春，天气还寒凉着呢，坐一晚上，不得冻僵了，就算室内有暖气，也不行，有床不睡是傻子。

正阳也听话，轻手轻脚把小床搬到病床旁，跟她靠拢，铺好被子，脱了外衣躺上去，伸手摸摸她手，再抻着身子探过去摸摸她脚，很暖和，他微微放心了。

“不冷，很暖和，很舒服。”他躺下去，轻声说道。

木英抿着唇笑。

药水到点，不待正阳去喊，护士已进来拔针了。她看看记录，“你们还有一瓶药水要挂，挂完这瓶，今天就没有了。”

正阳谢过护士，看着她换上药水。护士离开，房间内很安静，只在床头留着盏小灯，微弱的光线中，一高一低，两人平躺着，旁边有帘子隔开，一下子，如同到了家里，温馨愉悦。

木英很想问问他战场上如何打仗的，又想把自已一个月做得事情都告诉他，特别录音机卖出去了，她很自豪，她都能跟镇政府做生意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啊。可她没法开口，也没法动，只能按下性子。

“木英，我已经打了结婚报告，等两天就能下来了，等下来，我们马上去领结婚证。”耿正阳低声说道。

木英眼睛一亮，他能提干了。

“这次我杀的敌军挺多的，可能上头要给我提干了。”他轻声再道，“等提了干，我还可以申请家属院呢！”

木英眼睛更亮，那两人不就可以不分离了。

“牛嫂子跟我说了，你这个月做了好多事情。”耿正阳把头抬起来，眼睛亮亮望住她，“木英，我以你为豪！我的妻子是个好女人！没人能比得上！”

木英脸红了，心中如同喝了蜜，伤处都不疼了，她觉得她能出去跑上十圈。

一只手伸上来，握紧她的手，十指相缠，绵绵密密。

“闭上眼睛，睡吧，我帮你看着挂水，等挂完，我也睡。”

木英习惯性想点头，终于忍住了，她把心头的狂喜在腹中咀嚼了一遍又一遍，甜丝丝，再是甜丝丝，她闭上眼睛，握紧那只宽大的手掌，慢慢沉下呼吸。

她以为她会睡不着，可心中没有一点担忧，等她醒来是被尿意憋醒的。

床头小灯关掉了，整个房间黑沉安静，只有门框上头偷溜进来一小缕光线，拉着很长，照得天花板暖融融的。

她听着，右手边正阳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帘子外范老师打着小呼噜。她睁着眼睛，强忍着，可整个人越发清醒，肌肉绷紧起来。

她的手微微一动，低下传来略带含糊的问声，“英子，咋了？”

正阳一颗脑袋已探了上来。

木英恍然，握了握右手中的那只手，原来他睡得并不安稳，握她的手从没有放开。

耿正阳啪得打开床头灯。

木英皱眉眯眼，强光刺眼，过了两息才适应。

“是伤口疼吗？”耿正阳轻声问，一手已抚上她脸颊，很温暖，面色也好。

木英松开手，掀被，撑着床要坐起身，一使劲，无意咽了口唾沫，伤处又火辣辣疼起来。

“有什么不舒服，我帮你去喊医生。”正阳已飞快钻出被子。

木英把手放到小腹处，脸微红，揉了两下。头仰不起来，她慢慢移着双腿伸出被外。

耿正阳一怔，立马领会，也不多问了，飞快跑到另一侧，一手托头，一手扶肩，半搂着木英坐到了床沿。

“行吗？”正阳轻问着又赶紧帮她穿上大棉袄。

木英舒了口气，伤口沉甸甸往下坠，她能感觉出来有线缝合着。她拍拍他手，表示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