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参加奇袭
月色很明亮，能看得到满天星斗。在村头的一棵芭蕉树笼下的阴影里，陈启抽着烟正等在那里。
“连长。”耿正阳跑近，立定，敬礼。
陈启扔了烟头，踩灭。他望住耿正阳，一手重重搭到他肩头，“正阳，其实你是个侦察兵的好苗子，我非常喜欢你，所以把你拉进了实战连，但这样，说实话也限制了你的发展。”
正阳忙摇头，“连长，实战连也很好，在哪都能发展的。”
陈启笑起来，“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冷静、沉稳，不羡慕别人，能扎得下心来。”他拍拍他肩头，“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好好学。特务连陆连长带人已连续几天去摸敌人的情况了。今天他要来个突袭，前方六里处，有个小山头，大概守着敌人一个排的兵力。今天把这个小山头拿下，天亮前我会带兵前去驻守。现在你就跟着陆连长一道行动吧。”
耿正阳听着，嘴巴咧了开来，又马上使劲抿住，他双脚一并，再次敬个礼，“谢谢连长！”
“去吧，他们就在前头集合。”陈启一点头，微笑。
耿正阳转身。
“正阳。”陈启又喊。
他回身。
“保护好自已。”
耿正阳重重点头，朝前飞跑起来。
在前头一块光秃秃的田地边，笔直站着一排士兵，看过去，正有十五人。陆曾祺站在他们面前，低声吩咐着什么。
耿正阳跑近，轻声喊报告。
陆曾祺听见他跑来，已停下讲话，一挥手，那十几个士兵又弯腰检查起装备来。
“耿正阳，大概的情况陈连长跟你说了吧？”陆曾祺道。
耿正阳点头。
“这次行动，我们主要是逮几个越南兵回来，审问下情况。更想拿下他们镇守的山头，我们前面侦察过，这个山头的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排。但这次行动的宗旨是不惊动他们的大部队。”
“不放一枪？”耿正阳微眯起眼睛。
“不放一枪。”陆曾祺点头道。
“明白。”
“把你身上的水壶干粮拿下来。我们轻装上阵，不要弄出大声响。”陆曾祺转头喊，“顾峰，你来带他。”
队伍中间一个中等个子的士兵跑步过来，望了望耿正阳，低声应是。
“你就跟在我后面。”顾峰说道。
耿正阳应了声是。把身上的干粮袋和水壶解下来，藏到田埂下。
不多废话，耿正阳排到顾峰身后，一行十七人快速行军，朝茫茫山地进发。月光如水，清亮照着大地。一开始还有小道可走，众战士跑动非常快，到了后来，弃小道钻进茂密的树林，分外难走起来。
树冠撑天，光线暗淡，枝叉子支楞出来，挡住前路，地上根蔓横生。不时有树枝子刮到脸上，勾住衣裳。
战士们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多少。密密的林子，周围都是树，这些战士也不知如何认路的，一路直行，没有犹豫。
耿正阳从小在山里长大，可家乡的山林没有这样的，茂盛的简直插不下脚；他进了部队，训练了快两年，常常拉练的就是那几个山头，路都被踏平了，可说是平坦大道了。来了广西，在这几天里他已有了心里准备，望出去全是密密的林子，一棵树的树冠展开恨不得就是一片林子。
这场仗最主要就是要克服这些密林，防备着从数不清的树杆后射出致命的子弹来。他在脑海中想像过无数回在林子间奔跑，如何跳跃，如何辨认方向。
现在他真正跑在林子里了，才知道这有多么的困难。不说那些打到脸上手上，一拉就划出血痕的细枝子；再不说一不注意就会被绊倒的藤蔓；更不说叮咬在脖颈中的蚊虫，光是方向他就搞晕了。现在能跟上他们，他就觉得庆幸了，他努力调整着步伐，高提轻放，仔细踩稳。晃过的树枝上依稀可见劈砍过的痕迹，他恍然，这应该就是他们前进的指示了吧！
陆曾祺回头望了眼，耿正阳这个新手竟能牢牢跟住，他不可察觉地弯了弯嘴角，转头加速。
一路急奔疾驰，跨过一条小河，爬过两个山地，陆曾祺一挥手，战士们停了下来。蹲下身子掩在树干后面。
“前面那个山头就是了，不到一百米。”顾峰凑到耿正阳耳边轻声说道，“有四个猫儿洞，相错着上下各两个，每个猫儿洞里都有一挺轻机枪，另外他们的武器全是冲锋枪。你找找看，能找到位置吗？”
陆曾祺闪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手持远望镜，仔细观察。
猫儿洞，用土砖或水泥砌起来的穴洞，洞口开得小些，人可以躲避其中，其上植草木。从远处望来，土平草盛，跟别地也没什么区别，士兵据此，山高眼阔，路过一只田鼠都能瞧得清楚，正是防守利器。
耿正阳睁眼看去，对面山头并不是很高，此地应该离得越南近了，这处山头作过农地。月光下，一丛丛灌木间露出斑斑黄土来，草木稀拉。他慢慢眯起眼睛，细细寻找。
四个猫儿洞，上两个，下两个。他一寸寸找过，目光过去，又扫了回来，对了！这个就是！他再看，目光平移出去，一点点，一点点，哈，这儿还有一个。他把眼睛再眯缝起来，可只能看到一团黑影，里面有几人，在干什么，都看不清。
“以对面山头中心为基准，四点钟方向，五十米距离，八点钟方向，四十米，一点钟方向，三十米，十点半方向，四十米。”
顾峰转过头来，认真看了看他，轻声道，“你小子，找得挺准啊。”
耿正阳没有笑，这不难，其他地方灌木稀拉，总不如这四处地方长得好，好得有些特意了。
陆曾祺看过，放下望远镜，轻声说道：“跟昨天情况一样。”他抬手，看了看夜光表，“现在十二点十分，等到凌晨三点动手。”
战士们低低应是。他把望远镜让人一个个递过去，“耿正阳，你看一下。”
正阳心中感激，朝他一颔首，接过望远镜，学着他方才的动作看出去。他只是听过，见过望远镜，此次第一次使用。双目对上镜片，远处的景色一下拉到近前，他的心咚得跳了下，太清晰了。那些草叶子、小花一下就跑到眼前来，连小花掉了几瓣花瓣都一清二楚。
他压下新奇，移动方向，朝他找着的猫儿洞望去，刚才一团黑的地方终于能看清了。洞口瞧着有脸盆大，从洞口中伸出来一支枪管，黑洞洞朝向这面，他的心一紧，几乎下意识要去挡住望远镜镜片了。这边树冠子密，月光照不到下面，从那边望过来是看不到的，他在心里对自已安慰了一声，认真观察起来。洞口脸盆大，人是如何进去的？
他移动着望远镜，四个猫儿洞都看了，看到一点钟方向猫儿洞时，他在洞外看到了一个越南兵。确实个子矮小，此时这小个子越南兵光着上身，只穿着条裤子，正在洞外撒尿，光膀子上斜背着子弹带，肩上挎着冲锋枪，子弹带上还挂着三枚美式手榴。
传闻果然不虚啊，越南全民皆兵！此人老实巴交的样子，去了武装不就是一个农民嘛！此人尿完，走回几步，一闪身就没了影，猫儿洞侧边有门！
耿正阳心道，原来如此！
“等下我们分两批，从左右两边摸上去，动作一定要轻，放倒下面的，再干上面的。”顾峰在耿正阳耳边轻声说道，“你跟在我后面，只要看着，不拖后腿就可以了。”
瞧不起我！耿正阳马上想到了这个。他慢慢拿下望远镜。
“你是新兵，能有机会来参加就不错了。”顾峰拍拍他胳膊，“我们要保证的是任务百分之百的完成，连长说不放一枪就不能放一枪。还要抓活口。”
耿正阳敛下眼皮，点了下头。
“战斗的机会多着呢，好好学吧！”顾峰轻笑道。
月亮一点点东移，渐渐隐入云层。虫鸣声安静下来了，战士们静静坐在树干后，轮流着闭闭眼睛。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连对面山头传来的点点说话谈笑声都没有了。
陆曾祺起身，轻声喝道，“我右队，顾峰你左队，出发。”
顾峰一挥手，耿正阳忙跟了上去。还没等他出林子，四五个队员就超到他面前了。为了胜利！耿正阳默默让开一步，快速跟上。
十七人，陆曾祺领着八人，往右面摸去。耿正阳这队九人，快速沿着左面登山。
耿正阳猫腰走出两步，就发现士兵们头上都戴着树叶子编起来的草帽，就他没有。他暗暗抿了下唇，这就是经验啊！这就是老兵与新兵的不同吧！
他更把身子压低了些，学着他们的样子，轻而迅速地往上攀去，山坡并不陡，可他们弯腰行走，四肢着地，如同一只大猫，一只猎豹，朝着下面的猫儿洞无声无息摸过去。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也是人最发困的时候，此时的猫儿洞里横七竖八睡满了人，胡噜声打得山响，连值班守在机枪前的那个兵也是点着头，半睡半醒。
很快摸到下面的猫儿洞边。顾峰一举手握拳，战士们全都趴了下来。他蹑着脚走到一个豁开的窄缝前，快速探头看了眼。他伸手比出一只手掌。
五个人。耿正阳暗道。
顾峰手一挥，战士们一个挨一个跟了上来，三人围到那窄门前，另几人沿着土墙摸去，寻找其他洞口。
耿正阳跟住一个士兵，轻巧到了正前面那脸盆大的洞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