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素不好意思这么站着被瞧,微微转身,略是回避。
肃远左右张望,看有路过行走的人没有,好叫来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见没人行走路过,肃远咳了两声,张口问:“你……你怎么了?”
子素听到有人关心自己,泪水越发收不住了,且两腮红辣得厉害,想回答说点话儿,又不知说什么好,不说呢,光站着躲避也不是道理。因想到西府的人这般过分,她火气蹿了上来,心里暗暗自言:一不做二不休,该让肃远去瞧瞧庒琂!好让他知道他们家亲戚是什么样的人品。
肃远左右看看,再转脸来关切:“你还好吧?”得不到回复,他显得很着急,道:“素姑娘!子素姑娘!”
子素急忙擦去泪水。当下,看到前方走来几个丫头子,提着木桶子,大约是浇溉花草工作呢。
肃远也瞧见有人来了,便迈开步伐,向那几个丫头子走去。
子素看他走了,心里很慌,遂而拔腿抢上跟去,夺在他前头,问丫头子们:“几位姐姐,向你们打听一下,石头斋怎么走?”
丫头子们很是吃惊,眼咕咕望住子素。
是呢,眼前的子素何止狼狈二字所能形容。
子素又问一句:“就是关押琂姑娘的地方,石头斋啊!怎么走呢?请姐姐们方便告诉我。”
这话问得恰好,巧妙。肃远听得清楚明白,重点是“关押琂姑娘的地方”。
丫头子们一脸愕然,因看到肃远,都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忙着端礼。
肃远摆手,傻乎乎的眼神望望丫头子们,又望望子素,道:“琂姑娘被关了?”
丫头子们惊惶道:“琂姑娘被关?我们不知道呀!这不能吧!若找石头斋往凤凰阁去便是,就在一处地方的。”
子素来过凤凰阁,知道怎么走。
得了消息,子素满心欢喜,转头来对肃远道:“爵爷要不要跟我瞧瞧去?”
说完,子素往凤凰阁那边方向去了。
肃远转脚跟上,略走几步路远,又折返回来,对愣在原地的丫头子们道:“别跟你们太太、爷们儿说我来了。我过会子再去见他们,你们各自忙吧!”
丫头子们羞羞涩涩端礼答应。
之后,肃远才安心跟子素走。
路上。
肃远几次问子素到底发生什么事,子素闭紧嘴巴,半句未答,把肃远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幸好,两人的步子疾快,没一会子便到凤凰阁境地了。
四处寻石头斋,也逛找了一会子才找到。在石头斋门口,子素立住,转身过来,正色地看住肃远,对他深端一礼,红着眼眶说道:“请爷看仔细了。过会子,爷只说你不小心路过即可,别说是我引你来的。原本我也没心思引你来这儿,巧今儿我又来这个地方,索性就让爷看个明白。”
肃远一脸惊异状,半时没个话出来,只见子素扭头对门,伸手在门板上狠拍。
约拍了好长时间,听闻里头有人走出来的脚步声。
子素凑近门缝往里瞧,正好见到庒琂畏畏怯怯,犹犹豫豫的走出来。子素转身对肃远道:“请爷嘴下留情,别把我供出来。好戏的角儿开门了,爷有什么疑惑要问的,尽管问她。天地昏暗,得让你这盏灯亮着,方能照清这个世道。”
言语停音,子素原路快步走回去。
余下,肃远站在门口,微微伸头,眯眼从门缝瞧里面。可似乎没见有什么人,才刚还听到脚步声呢,如今,声音没了。
不甘心,再把眼睛凑近门缝。忽然,门缝里头黑黢黢的,什么也见不着了。肃远心里纳罕好奇,才刚还看到里头远处有山石花草,这会子怎黑黢黢呢?心里才想到这儿呢,猛然之间,里头响一声“啊”的惊叫。
肃远也被吓到了,连退几步。
稍定下心神,自言自语道:“我说呢,原来才刚有人从里头看我,我看到的是那颗黑黢黢的眼珠子呀!”故而,笑嘻嘻的拍门,同时,出声道:“里头谁人?快开门让我进去瞧瞧。”
想了一下,觉着这样说不妥,便改口道:“我是王府的肃远,才刚谁在里头?”
没人应声。
肃远挠挠头,转身看子素离去的方向,闷声怨道:“莫非存心耍弄我不成。”便丧气叹息,准备离去。
这时,庒琂的声音从门里传出:“贝子怎来这儿了。”
听闻是庒琂的声音,肃远振奋不已,赶紧回身,贴在门上,欢喜道:“是琂妹妹……琂姑娘么?是我,我是肃远。”
庒琂重重的喘息声,仿佛在肃远的耳根起伏,似乎站在他对面,只是,隔着门板而已,她道:“贝子来这儿做什么?”
肃远想起子素的叮嘱,这会子不敢说是子素引他来的,便道:“我来找玳三儿,他在么?哦,我不小心路过的。”
庒琂迟疑了半会儿,道:“天不下雨,不必带伞儿。贝子说梦话,想是没睡醒乱步走来的吧。”
肃远呵呵直笑,道:“没见过你这般笑话人的。我原以为姑娘只会诗词歌赋,不懂笑话。好姑娘好妹妹,你开开门。”
庒琂道:“爷回去吧!这地方你来不得。”
肃远追问道:“为何?你来得,我为何来不得?就算是《西游记》里头的女儿国,唐三藏也去得的,我又没出家,哪有我去不得的女儿国。”
庒琂“噗嗤”笑几声,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来这儿做什么?”
肃远眼珠子转动,脱口道:“不才说了么?我……我来找人。可巧,让我找到你了。你在里面做什么?”
庒琂叹气道:“我得了病,在这儿养着。病没好之前,我是出不去的。为了不传染给你,你赶紧走吧。”
肃远关切道:“什么病?严重不严重?你们庄府没给你找大夫来瞧?或来瞧了,怎么说?吃了什么药?有效果没效果?”
听了肃远一连串的问,庒琂心里很是甜美,道:“不碍事,我这病得离人远远的才能好。爷听我的话,算可怜可怜我,赶紧走吧!别让人看到你来过这儿。不然,你就给我制造麻烦了。”
肃远道:“那……好好好,我听你的。我这就走。对了,庄府若是没好的药,我回我家府上去取,明日给你提好的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得了什么病症。”
庒琂觉得可笑,本来是骗人的话,谁知他信了。她没给正面回复,只央求他赶紧走。
是呢,庒琂回到石头斋,歇了一会儿,正准备往地下去看三喜和鬼母。收拾停当要出门,正好听到有人拍门。
如今,庒琂的心在三喜和鬼母那里,又不敢得罪肃远,故而多嘴跟他磨蹭胡说几句。到底,还是要让他离开为妙。
庒琂又叮嘱道:“贝子爷,你出去了以后,我恳求你别跟人说你来过这儿,也别跟人提见过我跟我说过话。”
肃远喜道:“自然的,自然的!我绝不说。”
庒琂谢几回声,道:“爷别再来了。这儿一点儿都不好玩,爷若是找三哥哥玩耍,你尽情找他去。不过,爷才刚答应我了,别出去跟他说见过我。”
肃远一连叠应着。
末了,在庒琂百般恳求驱赶,肃远才悻悻地离开。
一路出去,一路沉想:奇怪了,才刚子素求自己见了人别提及她,如今琂姑娘与自己见了,也恳求不要对人说起。莫非,她们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又想:那子素姑娘狼狈的模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镜花谢的人,稀奇古怪的。女孩子的心思,确实难以捉摸。
想来想去,定下心,还是要找子素问个明白。
走到西府近大门那处院子,一眼看到子素在那儿,玉屏跟两个小丫头子围住她说话,因为远,听不到她们言语些什么,可从玉屏等人脸面看,似乎对子素不太友好。
原本想等玉屏走了之后他再出来,不成想,站了一会子,郡主跟绛珠打外头回来了。玉屏等丫头赶紧去扶住郡主,并指着子素跟郡主汇报说些什么话,郡主黑着脸望了一下子素,便走了。
子素满脸委屈,欲言又止的样子;果不其然,她追在郡主后头,大声说道:“求太太给我个公道。”
郡主站住,大约说了几句什么话,便拂袖而去。
子素呆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等郡主主仆几个走远,肃远才走出来,他拉住子素的衣袖,道:“怎么了?”
子素缓缓转身,往大门外走,道:“没怎么。太太待人极好,你们家的人真真的好啊”
肃远听得莫名其妙的,但能感觉到,子素的话极其讽刺人。
子素又道:“爵爷见到人了么?她怎么给你说的?”
肃远左右张望,看无人,低声道:“你是说你们姑娘?没见到,隔着一扇门倒说几句话。”忽然惊醒:“哎呀,瞧我,才刚答应人家,这又不守信了。你甭问我话。让我来问你。你说,你姑娘得了什么病?”
子素止住脚步,傻了地看住肃远,道:“姑娘病了?”紧张起来,要向凤凰阁那边去。
肃远哪里敢放她走,急拉住她,道:“我答应你姑娘了,不许告诉别人我来过,也别跟人说我跟她说过话了。你去,不就把我卖了么?看你姑娘说话还有力,应不是什么大病。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结果跟我一样。那我回去取些保养的药儿吧,我看也使得。”又道:“可我奇了,你们不住镜花谢,怎跑来西府住了呢?你姑娘在西府养病,可你……”
肃远上下打量子素狼狈的模样。
子素委屈,眼泪又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