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心仿佛没看到陆琛,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一双眼睛就跟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傅明月的身上。
傅明月,你个贱人!
白素心被心里那把魔火给烧得几乎理智全无,脑子都跟着空白一片。但最终,她还是忍下了扑上去将傅明月撕碎的冲动,使尽所有的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来。
傅明月,你想看我痛苦的样子吗?做梦吧!
傅明月,你想用这种方式将陆琛从我身边抢走?门儿都没有!
“亲爱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琛在见到白素心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她会大吵大闹的心理准备。谁知道她居然跟没事儿的人似的,让他着实意外。意外的同时,心里又隐隐有种不安。
事出异常必有妖。
“明月崴伤脚了,我正要送她去看医生。”
“是吗?这里好像没有医院,几公里外倒是有个小诊所,来得路上我注意到了。走吧,我跟你一起去,我来开车。”
白素心转身走在前面,手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拳头。
傅明月,我忍你一时。但是,过后我要你死得很难看!
“我不需要你们的房主,放我下来!陆琛,我让你放我下来!”傅明月用力挣扎。她虽然轻,但毕竟一米六多的人,抱在怀里不动尚且需要小心谨慎,这样一挣扎,陆琛也跟着脚步不稳了。
“明月,别闹。你的脚受伤了,你看医生的话,会落下后遗症的。”
“那也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就算我瘸了也是我的事情,关你陆总你什么事?”
陆琛知道她心里有气有恨,不管他说什么都没用,干脆不跟她争辩,强行将她的挣扎压制住,步子迈得又快又大。
傅明月挣扎不开,又不想被人一直盯着看,不得不消停下来。
停车场离刚才事发的位置不远,几分钟就走到了。
傅明月在被陆琛放进车后座的时候又挣扎起来,却还是被推到了里面,车门关上。她赶紧又去拧另一边的门把,连滚带爬地冲下去,结果在车门那摔得又疼又难堪。
陆琛将她拉起来,看到她擦破了的膝盖和手心,眉头打了个深深的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逞强?”
这话带着怜惜和心疼,简直就跟淬了毒的尖刀似的戳得白素心的胸口鲜血淋漓,关键还不能喊疼不能表现出来。
“呵,我就是这么逞强,与你何干?陆总,我傅明月要是不逞强,早就死在监狱里了,还轮得到你现在这样假惺惺吗?我变成今天这样,谁都有资格说话,唯独你没有。陆琛,你挺清楚了吗?你没有资格!”
傅明月眼里浮上了一层雾气,不知道是刚刚擦破的伤口疼,还是心在疼,总之看起来倔强又可怜,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牵扯在陆琛的心上。
“你觉得我假惺惺也行,没资格也好,但现在,你必须跟我去医院。”
“是不是只要我去了医院,陆总就不会这样纠缠了?”
陆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望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
“好,我去。”傅明月主动坐进车子,但从坐好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扭头望着窗外,像是一眼也不想看身边的人。
车子里只有沉默,尴尬又让人窒息的感觉。
好在路程不远,路也好走,很快就到了那个小诊所。
下车的时候,陆琛又想伸手抱傅明月,却被她又是瞪眼又是挣扎给拒绝了。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往诊所里走,他的心情瞬间更加复杂起来。
八年前的傅明月,逮着机会就要往他面前凑往他身上扑,没有机会都要制造机会。可现在,她连让他碰一下都不愿意。
看着傅家人痛不欲生,这本该就是他复仇大计想要达到的效果,可是傅明月锒铛入狱那一刻他没体会到复仇的*,八年后傅明月出狱了,他更没有。
每次想到傅明月说恨他,要他付出代价,他都会想起那句老话“冤冤相报何时了”。他甚至会怀疑,自己这样执着于报仇雪恨,到底有什么意义?傅乘风死了,傅明月的一生被毁了,可他又得到了什么?他的亲人能复活吗?他的未来能因为大仇得报就更加美好吗?其实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他想起傅明月时那份复杂到自己都理不清的心情。
尤其在傅明月一再地说傅乘风是冤枉的,说他有一天终究要后悔的,还说要让他付出代价……每次想到这些话,再联想到在白素心身上藏着的那些秘密,他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当初他之所以那么疯狂地想要报仇,也是有白素心的一份功劳的。当年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仇人,她想要寻找个同盟军也是合情合理。可在意识到白素心并不全然像自己知道的那么简单之后,他开始不确定了。当初觉得合情合理甚至理所当然的地方,慢慢的似乎都有了值得怀疑的端倪。
陆琛不敢往深想,甚至不敢主动去挖掘,怕极了有一天会被证实,自己原以为是对的一切会突然间变成了一场阴谋,一场笑话。若真是那样,他又该如何面对傅明月?
不,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明月。
傅明月可不管身后那两个人在做什么,想什么,她拼命忍着脚踝处的疼痛,一直走到诊所里面坐下。
时间还很早,诊所刚开门不久。
医生是以为老先生,戴着老花镜,一脸慈祥,说话也很温和,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
来这个小诊所看病的也就是村子里的人,所以人并不多。
傅明月等了大约十分钟就轮到了。
老大夫给她正了骨,又给了她一瓶药酒。见暂时没有新的病人,还亲自上阵给她涂了第一次药酒,再按揉了一番。他年纪大,人还瘦瘦的,但力气特别大。
傅明月疼得差点儿没惨叫出声,最后将嘴唇都咬出血了,才总算没有嗷嗷地叫出来。等按完了,她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试着动了动脚踝,感觉确实好了很多。
“好像没那么疼了。谢谢医生。”
老大夫点点头,刚好有别的病人来,他就去招待别人了。
傅明月拿了药,一蹦一蹦地跳出诊所。老大夫说了,让她尽量不要让受伤的脚使力。
陆琛想要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陆总,你说了,只要我肯去医院,你就不再纠缠。现在,你可以走了。”
陆琛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却也拿她没辙。
“亲爱的,我饿了。那边有包子和粥,你给我买一份,好不好?”
陆琛点点头,又问傅明月要吃什么。
“不用陆总费心了。”
陆琛皱了皱眉头,沉默地转身去买早点了。
傅明月半个金鸡独立一样站在路边等车。事实上,她很想拦一辆车直接就回市里,因为已经没办法再玩了。可她的东西还在农家乐,她得去拿。最后,她决定拦一辆出租车,先回农家乐拿东西,然后直接回市里。可郊外难得见一辆出租车,就算有,也是载了人的。
陆琛一走开,白素心立马靠近傅明月,用那种恨不能将她食肉寝皮再挫骨扬灰的语气说:“傅明月,别白费心机了,八年前你倒贴都没能让陆琛喜欢上你,你以为八年后你就有机会吗?他不过是善良,看在你家破人亡自己又前途尽毁的份上,这才给你一点同情而已。”
“是吗?可是我不这么看哦。你难道没听说一句话吗?男人啊,都是犯贱的。八年前,我热脸贴冷屁股,他看不上我。八年后,我对他不假辞色,他反倒自己黏上来了。至于是同情也好,忏悔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我心软了。男人对一个女人心软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吧?”
“他对很多人都心软,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要不是这么好,八年前你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倒贴他,不是吗?”
傅明月笑眯眯地摇头。“不不不,白素心,你错了。他也许对很多人都会心软,这确实没什么。但他对我心软了,这就有问题了。你别忘了,在你用心良苦的引导下,他认定了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对自己的仇人心软,这正常吗?肯定不正常!他应该像你一样,恨不能将我扒皮抽筋再挫骨扬灰,可是,他没有。你看到了,我不过是崴了一下脚而已,他却比谁都紧张。”
白素心死死地瞪着她,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来日方长!现在你笑得越灿烂,过后就会死得越难看!
“那又怎么样?傅明月,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陆琛这是要爱上你了吧?哈哈哈……简直要笑掉大牙。就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除了夏明朗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还有谁稀罕你?”
傅明月露出一抹凄惨的苦笑,眼里雾蒙蒙的一片。“是啊,我这幅鬼样子,谁还稀罕呢?白素心,你居心叵测地误导陆琛,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这辈子也已经毁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一定要我死,你才肯善罢甘休吗?”
“没错,我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再挫骨扬灰。”白素心咬牙切齿,脸色无比狰狞。“傅明月,我们之间的事情永远也不会结束,除非你死了!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一天都不会让你痛快。你呀,就好好地受着吧。”
“是吗?你打算怎么弄死我?叫你的金主杨国威出手吗?”
白素心倏然瞪大眼睛,但很快她又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如果不是背靠着这一样一棵大树,凭你怎么可能把我爸爸扳倒?要是真那么容易,我爸爸也不可能坐到那个位置!白素心,你那点破事能骗得过陆琛,但骗不了我。我从小就在那个圈子里混,有什么脏的臭的,我比你清楚得多。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是有人资助你上的大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就是杨国威吧?我从小就知道,很多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到孤儿院去资助几个孩子读书,选择的无一不是长得很标志的小姑娘。表面上那是资助,实际上就是交易,身体和金钱的交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像也不错。”
“闭嘴!你给我闭嘴!”白素心失控地叫了起来,仿佛被人戳到了某个痛处,连脸色都变得惨白起来。
傅明月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安静地笑。
白素心被她的笑刺激得头脑空白,心里只剩下一股毁天灭地的冲动,她大吼一声冲上去,直接扑向傅明月。
傅明月靠一条腿支撑着,一不小心就被她扑得重重地摔倒在地,撞得头晕眼花四处都疼。
“明月!”陆琛扔了手里的食物扑了上来,一把扯开白素心,然后伸手去扶傅明月。“明月,你没事吧?素心,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