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黑风上,祁道远在她的身后,却又似隔得很远。
祁道远带着她绕过雍州城里的巷子,终于缓缓开口:“你是真正的狄家二小姐,对吗?”
狄蔓身子僵硬不止,不知该如何开口,慌乱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天下难道有两个狄家小姐不成?”
身后的人传来一阵轻笑,怅然道:“如果是她,她不会握住我的手,也不会如此乖巧地坐在我的前面。她总是一次次地想要逃离,她的心里住着别人……”
“我想知道之前代替你的人是谁。”祁道远缓缓开口,黑曜石般的眸抬起望着皇城中徐徐落下的斜阳。
狄蔓眉头轻蹙开口问道:“你难道对她有意思?”这怎么行!绯云已经嫁人了,就算不嫁人也不可能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祁道远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眼波微动,狄家二小姐说话真是直截了当!没有一点吃醋的意思,不过她既然让旁人顶替她,自然是不想嫁给他做妻子。
清冷的俊颜之上有了一丝无奈,想不到自己这样遭人嫌弃,不论是真的狄家小姐,还是冒名顶替的人都对他无意。
“驾……”这个认识,让祁道远俊颜再也挂不住,一股无名怒火烧起,他握住缰绳让胯下黑风快跑起来。
狄蔓也不是弱质女子,马术可比龙绯云要好,坐在疾驰的黑马背上身子一点不晃,继续思考着方才的问题。
“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心思。”狄蔓自顾自说道,神色平静:“咱们两人被绑在了一起,就算是你不情我不愿,也没法分开。”
绯云是特别的,她的身上总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光芒,对她倾心的人又何止祁道远?
“这些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定下的人是祁家二小姐,不管之前顶替狄蔓的人是谁,都与他无缘。
玄武与白虎必须结亲,是形势所逼,也是历代的习俗。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的喜好而改变。
狄蔓轻哼了一声:“你能看清楚是再好不过!咱们既是假夫妻,也没必要做戏太真,各取所需便好。”
久久的,她听到身后人的回答,“好。”
坐在前面的狄蔓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她不用担心洞房,生育之类的事情。但祁家子嗣凋敝,到了他这一辈,也只有这一个嫡出的血脉。
她想祁道远一辈子不碰她,恐怕也不行。
到了军营,黑风还没停住,狄蔓一记潇洒的落雁翻云就从马背上跳下。
飞扬的裙裾展开,风流尽显,让军营中的祁家军纷纷举目来看。
石二走了过来,用洪亮的大嗓门打招呼:“许久不见嫂子,嫂子身上倒是有了将军的洒脱气概。难怪常言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狄蔓望着胡子浓黑,粗犷长相的来人,沉吟:“你是……”
石二笑了笑,“怎么这才一月不到的功夫,嫂子就将我忘了!我是石二,将军的副官。”
狄蔓扬眉一笑,同样豪爽:“原来是石二,瞧我这记性,你像是黑了不少。”她不知道眼前人以前黑不黑,眼下瞧着这张粗犷的大脸又黑又红,就顺口说了一句。
石二瞅了自家将军一眼,闷声道:“天天在城外风吹日晒,给人看门能不晒黑嘛!”他心里有股气,不说不舒服。祁家军身经百战,是上阵杀敌的,眼下卷入皇权之争,充当了别人的看门狗,他能不气吗?
祁道远翻身下马,将黑风给了士卒牵去了马圈。
看着同石二有说有笑的狄蔓,剑眉紧紧拧着。狄家二小姐同他说话的时候从未笑过,总是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
想起之前顶替狄蔓的那人也是对石二格外亲近,祁道远手指抚过马鞭,思索着是不是要找个理由将石二调回玄武洲。
毕竟有个比你有魅力的人在你身边,碍手碍脚,总是一件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走到狄蔓身边气压低沉的祁道远打断了他们,“随我回营帐休息。”
石二一拍脑袋:“是是,我都忘了嫂子远道而来是要先好好休息才是。”
狄蔓看了石二一眼,一点也没有想走的意思,她宁愿多与石二说一会话,也不想跟祁道远单独相处。
祁道远握着马鞭提步走过,狄蔓还是跟了上去,走到营帐前的时候,终于开口:“我不想与你待在一起!”
玄衣墨发的祁道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你是我的夫人,不与我在一起,你想待在哪?”
狄蔓道:“让我住在你的旁边。咱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住在一起,你不觉得难受吗?”
祁道远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淡淡答道:“可以。”
很快有人又搭了新的帐篷,就靠在将军的帐篷旁边。石二忙前忙后地跑着,祁道远进了帐篷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过。
狄蔓松了一口气,自己搬着东西,往往还没搬两样,就被石二抢了过去:“嫂子不用你废了,你是祁家的夫人,好好休息着就行!”
“不用了,这些东西都是我要用的,我自己搬进去就行。”在狄家的时候,她走南闯北,自认为是狄家二公子,什么样的粗活累活没有干过。
石二看她又要去搬东西,慌忙叫住:“嫂子你别动,放在那就行!”
将衣柜搬进去之后,石二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嘀咕道:“我说嫂子,你是不是和将军吵架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狄蔓僵了僵,“为什么这么问?”
石二抢着说道:“以前将军对你不是这样的。”
狄蔓起身,看向了石二,问道:“他以前对我是怎样的?”
石二又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将军极是宝贝你!上次你睡在书房里,将军都不让我嗓门大点说话,生怕将你吵醒了。”
狄蔓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一颗心慢慢悬了起来,难道祁道远已经对绯云做了什么?这绝对不行!
东西搬完之后,狄蔓没了收拾的心思,转身闯进了祁道远的帐篷里。
“我说……”她大大咧咧惯了,时常没有将自己当女儿看待,但看见祁道远的裸背之后还是吓得落荒而逃。
她隔着帘子叫着:“你换衣服也不说一声!”看见男人身子,她是要做噩梦的!
营帐里面的祁道远慢条斯理地换上了戎装,系好了腰带,才缓步走出,撩起门帘:“你要进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算是原话奉还?狄蔓抬起遮眼的手看了他一眼,确定他衣服已经穿好,才放心大胆地望着他。
别说,换上戎装的祁道远更显冷俊挺拔,宛若一把藏锋的剑,只是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浅淡,似不想搭理的模样。
看着环臂,斜靠在帘子边的人,狄蔓看了看左右将他推了进去。
“找我有事?”被她推入帐篷里的祁道远没有避开她的手心,淡淡问道。
狄蔓二话不说,袖子一挥,冰冷的剑锋就贴上了他的喉咙。虽然身高不够,但是气势不输。
上挑的眼梢间眸光冷了一分,祁道远望着她手中的剑,从容又镇定。
不愧是浴血沙场的悍将,气场比她这个用剑相逼的人更加强势。
“你想杀我?”他眼眸微抬,难得有变化的俊颜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戏谑。
“你说呢?”剑锋又近了一分,狄蔓也向他缓缓靠近,“我不想杀你,但如果你做了我无法原谅的事情,也别怪我!”
他轻笑,菱唇勾勒出极好看的弧度,“说说看,什么事情是你无法原谅的。”
“比如,你碰了她!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乘人之危,欺负了她!”狄蔓冷声问道,眼中的杀意并非作假。
如果不是哥哥逼迫,绯云也不会代替她嫁入祁家,她已欠了绯云很多。如果绯云,再因为她被人侮辱,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她是谁?”黑曜石的眸落在狄蔓的脸上,他一直没有见过顶替她的人的真容,这一刻她的冷酷倔强,竟是似曾相识。
“还能是谁!”狄蔓冷冷一笑,“你不用套我的话,我不会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我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碰过她!”
祁道远伸出指尖拨开她的剑锋:“她对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狄蔓的回答很肯定,绯云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的亲人。
“既然那么重要,为何还要让她顶替你嫁入祁家?”祁道远俯下身子,极具压迫地问道。
狄蔓没了回答,是因为她的害怕,她的懦弱。
她害怕面对自己以后的命运,她想到要与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度过一生,就感到无尽的恐惧。
祁道远站直了身子,不冷不淡地回答:“如果我真的碰了她,也是因为你亲手将她送到了我的面前。”
“混蛋!”狄蔓扔下手中的剑,就想去抓他的衣襟,奈何眼前人比她高出不少,他站直之后,她连他的衣襟都碰不到。
“你只要告诉我,你有没有碰过她,上一次在书房里!”
祁道远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清冷而不屑地笑了笑:“碰了怎样,没有碰又怎样?”
狄蔓一记扫阴脚,狠辣直接踹向他最重要的部位,“你碰了她,我杀不了你,也要让你痛苦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