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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呵, 这孩子, 是眼光不错呢, 还是凑巧?
一上来就挑了江委员出访苏联的国礼笔, 以及整个英雄金笔中口碑最好的型号英雄100?
邱明泉认真地把两只精美的钢笔举到眼前,其实是给封睿确认:“是这个吗?”
“没错,问问价格吧。”封睿淡淡道。
王娟矜持地笑了笑:“小朋友, 这支英雄100钢笔是六块四,可以蘸墨水试试的。可是这金雕高铱金笔是礼盒装,不能蘸墨水试,十八元一支。”
“哦。”男孩子顿了顿,准确地问, “我要买两支金雕,八支英雄100,一共是八十七块二,对吧?”
“什么?你要这么多?”王娟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他。
“是的。”邱明泉点点头,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刚刚取出来的钱, 摊开在了柜台上。
“您数数看,这里是八十八元。”
王娟大喜过望,赶紧拿起一边的算盘, 噼里啪啦地打了几下:“哎呀小朋友, 你算得对!就是八十七块二!”
她赶紧打开后面的小柜子, 如数地拿出来邱明泉点名要买的钢笔,又取来相应的高级礼品笔盒,殷勤地特意找了一张报纸,把十个丝绒笔盒包在了一起。
“谢谢阿姨。”邱明泉乖巧地冲她鞠了一个躬,礼貌得不得了。
王娟美滋滋地数着钱,伸手在头顶拉过来一个铁夹子,把数好的钱全部夹在夹子上,然后伸手一甩,那铁夹带着钱,就从她头顶的铁丝上飞向了远处的会计收银处。
很快,坐在高脚凳上的本层收银员就点数完毕,开好发-票,找好几角零钱,又顺着铁丝将钱即刻传了回来。
看着邱明泉离去的背影,王娟心里高兴极了:——这一大早的,就做了好几天的营业额呢!
抱着倾囊而尽换来的钢笔,时间已经快到了十一点多。邱明泉在精品商厦对面的桥下找了个小食摊,买了一碗豆腐花匆匆填了肚子,就开始搭上回程的公交车,往城外赶。
车上人不多,他小心地掏出那个小本子,看着上面记录的时间日期:正红小学,家长会,1月10号,就是今天。
一路颠簸,快到下午一两点的时候,他终于赶到了正红小学。
正是约定好开家长会的时间,大量的家长三三两两往大门口走过来,大多数是步行,也有骑着自行车,后世那种成堆的汽车堵住校门的盛景,这时候还不得见。
邱明泉独自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忽然脸憋得通红,后世他干的是体力活,做生意和吆喝,真是完全没有做过。
封睿等了半天,无奈地道:“你再不动,是要把这八十多元本金都砸在手里吗!”
“要…要不,你来上我的身?”
封大总裁勃然大怒:“你想得倒美!我最多帮你砍砍人,你还想让我帮你打工?”
邱明泉咬了咬牙,终于跑到了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把书包垫在了地上,又把漂亮的钢笔盒全都摆在了上面。
有几个家长走过他身边,诧异地看了看地上,就有人“咦”了一声。
和普通文具店里的便宜钢笔不同,这几支钢笔都有着非常精美的黑色丝绒盒子,仔细看,笔身也非常好看。
有雕刻着金色大雕花纹的,有银色笔帽配着枣红色笔身的,还有银色一体的,在阳光下一字排开,闪着耀目的光芒。
“看看吧。英雄金笔,这是最新的14K金做的笔尖,是最畅销的型号呢!”邱明泉鼓足勇气,对着低头观看的两三个家长道。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来时的路上背诵了好些遍,也算没有太磕巴。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面相斯文,推着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哎呀,我今天早上还在广播里听到广告的,说是江委员出国拿英雄钢笔送礼呢。”
邱明泉激动地连连点头,赶紧拿起仅有的两支50型金雕高铱笔:“对对,叔叔,您识货,就是这一种!”
“哦!”正要抬脚散去的几个家长又好奇地停下,看着他手里金光闪闪的高级笔,心里都是一动。
那个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就笑了:“小弟弟,你这么多钢笔是?”
邱明泉硬着头皮道:“叔叔阿姨,给你们的孩子买支钢笔作奖励吧。英雄钢笔现在可时髦呢,金笔的话,很快就要供不应求了。”
哎,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是个做生意的?
几个家长都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
距离那段特殊时期没过多久,倒买倒卖、经商谋利,就算在金融意识比较先进的东申市,也还是少有的存在。
绝大多数的人都还以在国企工作为荣,愿意下海的尚且不多,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你这笔,从哪里来的?”有人狐疑地问。
邱明泉在封睿的指点下早有准备,赶紧拿出上午开具的发-票晃了晃,露出精品商厦的公章:“叔叔,我早上刚刚从大商场进货的,您看,保证货真价实。”
几个家长不再怀疑,在物资紧缺的这个时代,这些东西只有国营大厂造得出来,就想买假货,也没地方买去。
“那,你这笔怎么卖啊?”
“不贵的……”邱明泉按照封睿给他编的词说出来,“这种高级金雕国礼笔好高级的,送人或者自用都特别有面子,二十八元一支。这种英雄100金笔是最受好评的,性价比最高,八块八一支。”
封总啊,你这价格是不是有点黑心,转手都加价了百分之三四十?
这能卖得掉吗?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拿着紧巴巴的死工资,生活可都不宽裕啊!
果然,一个中年妇女立刻叫了起来:“哎呀这么贵!小小年纪黑心的唻,加了不少价吧!”
“阿姨,我也不瞒你们,我就是赚一个跑腿钱。”邱明泉急切地道。
“这里离城里还蛮远的,您进程来回要车票,一上午赶不回来的,还要在外面吃顿饭,还有,专门请假去买这个,还要扣工资。”
“我不能周末去哦,干什么这么急。”那妇女刻薄地撇撇嘴。
邱明泉笑了笑,小鹿一般的眼睛特别真诚地看着她:“我今天去,就只剩下了这最后几支,您周日去,恐怕就买不到了呢。”
这话说得极没底气,简直就是个满嘴谎话的奸商,可是封睿却在他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可不是谎话,你就尽管说。”
封睿记得很清楚,当年英雄钢笔这则广告砸得挺大,广播和报纸同时上阵,没多久,东申市各大商场的英雄钢笔就出现了大面积的断货潮。
很多家庭的孩子都以有一支价值不菲的高档英雄金笔为荣,就连封睿的妈妈,也曾经去晚了没买到,正好有国外的亲戚回国,才从当时的香港专柜带了两支金笔来给他。
周围的家长越聚越多,这时候的电视里的广告还远远没有后世那样狂轰滥炸,英雄钢笔这一轮密集广告投放,恰好在很多人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看归看,也有人也拿起来左右端详,却没有一个人掏钱。
那中年妇女眼珠一转,冷笑一声:“你这小孩,干投机倒把的事哦!这一来一回的,转手就加价,我瞧你胆子比贼都大,信不信警察抓你都可以!”
邱明泉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她,一言不发。
倒是那个中年男人说话了,声音和气:“话不是这么说,大姐。‘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可是小平同志三年前说的,搞活经济,盘活流通,是好事,不是犯罪。”
他语气平静,却显得铿锵有力,一看就是有知识的文化人,这么一说,那中年妇女讪讪的,也就不开口了。
直到一声清脆的铃响,诸位家长才纷纷匆忙散去,赶到了各自孩子的教室里,开始了家长会时光。
邱明泉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校门口,在心里小声问:“要不待会儿他们散会,我们降点价?”
“不准降一分钱。”封睿冷冷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定价策略和商业决断吗?”
邱明泉心里发苦:还策略决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百万的生意呢。
完蛋了,这些笔,怕是要彻底砸在手里吧!
封大总裁的声音更冷了:“几百万算什么,以前我随手签的合同,上亿也是等闲。再说了,定价决策这种事,和几十元还是几千万并没有关系,最终影响结果的,不外乎是人心。懂吗?”
不懂……邱明泉在心里默默回答。
“不懂就对了。”封睿正想毒舌地来一句“所以你只能在建筑工地打工”,可是不知道怎么,他还是顿了顿,傲然改口,“不懂所以要学,知道吗?”
“爷爷,奶奶,我已经长大了,真的不会走歪路的,你们相信我吧。”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噔噔地转身,在门口搬进来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
他急切地打开,殷勤的掏出里面所有的秋衣、帽子、手套和棉鞋,举到了两位老人眼前。
“这是我用自己挣的钱买的!”他眸子里闪着光,固执而希冀,“将来,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我想给家里买大房子,离开这种破旧的地方,我们一家三口一起住,买好吃的、好穿的,我想孝敬你们很多很多年!”
小屋里静得落针可闻。邱奶奶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还肿着一块,身上湿漉漉的,裸露出来的手背上,还有刚刚被邱爷爷用板凳打出来的红肿。
可是他的眼神却坦荡而纯净,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胆怯和闪躲,却有着前所未见的担当。
邱奶奶忽然觉得,有点儿不认识这个孩子了。
一晃眼,十几年前那个清晨,浑身青紫躺在襁褓里奄奄一息的孩子,竟然也变成了小大人模样。
低头看看塑料袋里的一堆东西,她一件件翻看着,忽然就老泪纵横了——这些东西,全是给他俩两个老人的,竟然没有他自己的一点!
邱明泉咧开嘴,眼神亮亮的,肿胀的小脸满是开心:“爷爷奶奶,明天,我带你们进城,去精品商厦吧,那里文具柜台的营业员,可以为我作证的!”
老头迟疑地慢慢转过了身,终于将信将疑了。
“你……你真的没有做坏事?我明天可要真的跟你去城里的。”
“放心吧,爷爷!”
……
终于到了午夜,邱明泉等着两位老人睡下,忍着疲惫和疼痛,悄悄爬了起来。
回来时,外面就下了小雪,谁知道一夜下来会怎样,万一明早大雪封了地面,叫他怎么去找玉石呢?!
悄悄出门绕到窗子后面,果然,地上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雪。这附近是郊区,窗子后是一些杂草丛生,前几天放火的痕迹还在,黑黝黝的墙面衬着皑皑白雪,在深夜里依旧能看见一片微微的白。
玉坠太小了!颜色又是莹白,被邱爷爷扔出去的方向和远近都不清楚,邱明泉心急如焚,只能在雪地里按照猜测,不断地到处摸索。
深夜里,万籁俱寂,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野草的沙沙响声,邱明泉的小手在冰冷的雪地里不停摸索,不一会儿,就被锋锐的野草齿边划出了道道血痕。
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冰雪冻僵了他的双手,甚至双脚也开始僵硬起来。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远处的天光似乎也渐渐亮起来,可是邱明泉却依旧一无所获,心在一点点下沉。
……
好半天,四周都安静地像是坟墓。
封睿的感觉异常敏锐,几乎能听见雪花落在身边的细微动静,又能听见冬天枯草叶的簌簌声响。
他听着这些细微声音,甚至有一阵陷入了恍惚的情绪。
那个弱智的小民工会不会……真的被他爷爷奶奶吓到,不来找他,或者就阴差阳错,找不到他存身的吊坠了?
十年,八年?像孙悟空一样,足足等待五百年桑田沧海,才能等到下一个路过的、命中注定的属于他的唐僧?
不知道就这样躺了多久,就在他昏昏欲睡的那一刻,却有温热的温度传来。
……邱明泉轻轻用一只手提着玉石上鲜红的挂绳,几乎是做梦般,把那个玉吊坠从一片枯草丛上捡了起来。
那一刻,晨曦初起,星辰乍灭。冬日的空气如此清新又冷冽,而封睿面前的男孩子,面容稚嫩,眼中瞳仁漆黑如墨。
“对、对不起。”邱明泉忐忑地看着他,眼神里却绽放着狂喜的光彩,“我找了你很久……你等急了吧?”
他的手掌很小,轻轻抚摸着玉石吊坠,让没有身体的封睿忽然有种酥麻感。
然后,他轻轻地把那个在雪地里待了一夜的吊坠戴在了胸前,藏在了衬衣里。
冰冷刺骨,可是沾染了两个人前世鲜血的背面,却迅速温热起来。
封睿的耳边,有隐约又清晰的心跳声传来:“咚……咚!”
他忽然醒悟过来,这是邱明泉的心跳声。
“我不会再弄丢你了。死都不会。”
那时候的封睿和邱明泉并没有意识到,这简单又朴实的一句话,如同真言,又如同誓约,跟随了他们俩那么久。
分分合合后,直到无常的命运齿轮再次碾压过来。
……第二天,邱家的两位老人,并没有机会去城里验证邱明泉说的话。
因为邱明泉彻底病倒了。
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下午被向城一拳揍肿了脸,晚上回家还被爷爷抽了一顿。
……情绪激动加上一夜在冰天雪地里找东西,第二天早上,邱明泉就感觉脑袋沉重,起不来了。
两位老人昨夜辗转难眠,想着邱明泉的话,总觉得那笔数额巨大的钱就像是做梦,后半夜才终于入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现了邱明泉脸色通红,再一摸额头,就吓坏了,烧得可是不轻!
邱爷爷急急地早早出了门,去附近的医务所抓药。邱奶奶留在家里照顾邱明泉,帮他不时地换额上冷水浸的毛巾。邱明泉身上难受,中途醒了一两次,喝了点白米稀饭,就又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去领成绩单,家长会你们也没来参加……”
他一个激灵,终于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班主任冯老师!
考试后的这一个多星期,简直就是分秒必争,每天都是一笔巨大的进账,哪里有时间去拿什么成绩单?
至于几天后的家长会,他更是完全忘记了。现在……竟然把班主任给招来了?
冯老师扶着眼镜,小心翼翼地提着裤子站在了门口。昨夜的初雪弄得地上一片泥泞,她知道这附近是农村,特意穿了大胶鞋来,可一路走来,裤子还是迸上了星星点点的泥。
一站到邱明泉家门前,她看清了里面的家徒四壁,就暗暗吸了口气。
虽然是白天,可是由于不向阳,整个屋子里黑黢黢的,冯老师适应了一会儿屋里的光线,才看清了蜷缩着躺在床上的那个男孩的身影。
“冯老师……”邱明泉挣扎着爬起来,心虚得厉害。
发烧烧得厉害,头脑缺乏思考能力,唯一的想法就是:考试成绩被发现异常了吗?
冯老师快步走上前来,看着他那虚弱又带伤的脸,吓了一跳:“邱明泉你怎么了?”
“没事的,就是有点发烧。”邱明泉半坐起来,却被冯老师一把按在了床上。
“那你赶紧躺着休息!”冯老师再看了看邱明泉躺的床,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太破了,破败的被褥下露着棉花,被面的颜色也暗淡发黑,看不出原先的花色来。
邱奶奶怯怯地端来了开水:“老师您喝水……这孩子是不是在学校,叫你们老师们费心了?”
冯老师连忙用力摆摆手:“不,不是!我来,一来是想好好表扬一下明泉同学的表现。”
表扬?邱奶奶愣了。
“是啊,邱明泉这学期期末考试,他的进步巨大!”冯老师有点儿激动。
语文试卷她亲手给了邱明泉98分,没想到,从别的任课老师那里得到的反馈,也是出奇得惊人——这学期期末考,以往毫不起眼的邱明泉,各科成绩都考出了惊人的高分!
数学100分,英语99分,政治96分,地理也是满分。……私下交流时,政治老师也承认和她一样,在主观论述题上人为地扣了几分。
全年级各科总分第一,四门课单科年级第一!
——这个成绩要是能保持下去,考上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那也是毫不吃力啊。
她看着邱奶奶讶然不信的神情,连忙掏出了邱明泉的成绩单,递到了老人面前。
“您看,两门课一百分!还有啊奶奶,您家孙子,这次可是考了全年级总分第一呢!”
“小泉啊,你也给我交个底。”王娟压低了声音,听了他刚才那篇长篇大论,再也没有丝毫把他当小孩子看的心了,“金笔再到货的话,你还做不做这生意了?不瞒你说,我也想叫我兄弟试试。”
旁边,赵德成竖起了耳朵,心思也忽然活泛了起来。哎呀,这王娟说的话有点意思!
邱明清的心中,忽然响起封睿的声音:“你就说能做,说给那个赵德成听,他看着呢!”
邱明泉一愣,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么容易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呢?王阿姨,不瞒您说,我这几天,可赚了快一千块,简直是躺着挣钱。”
王娟惊呼了一声:“哎呀,顶我大半年工资啊!”
赵德成的小眼睛瞬间亮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悄悄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绕到二楼,他神秘兮兮地把在女装部上班的营业员老婆拉了出来:“喂,咱们家现在还有多少存款?”
他老婆两眼一翻:“你要干啥?”
“快快,我有个发财的法子,全部拿出来!这一次啊,咱们家能狠狠赚一笔!”
邱明泉眼看着赵德成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王阿姨,我刚刚又想了想,还是不要进货了吧。这个小生意,下一波可就真的会砸在手里了。”
“哦?”王娟一愣神,心里就有点怀疑。这孩子,别是怕她也来竞争吧?
“阿姨您想想,英雄金笔厂花了这么大力气做广告,效果好得出奇,但是为什么供货跟不上?”
不等王娟回答,他就逻辑清晰地道:“因为他们事先也没有想到广告效果这么好,并没敢大举扩建生产线。现在全国的代理商都在拼命催货,他们的生产线立刻就会扩张,产能也绝对不再是问题了。”
实际上,据封睿所知,英雄金笔厂正是在这段时期打了一场极为漂亮的业绩仗,不仅是国内销量出现井喷,更是走出了国门,出口创汇逐年上升,持续多年年均出口创汇千万美元以上,远销六十多个国家!
在这随后的几年间,这个国产钢笔品牌在全世界的文具柜台上,都曾经和派克以及万宝龙等世界名笔同台销售,创下了它历史上最为辉煌的一段岁月,那么产能又怎么会再跟不上?
王娟愣愣地听着,看着面前孩子清明而坦诚的眼,忽然一个激灵。
是啊,这样大好的形势,想想那铺天盖地的广告,这个厂家的领导层,绝不是庸庸无为的人!
“小泉,谢谢你。”她不禁一阵后背发凉。
这些天,看邱明泉顺利而轻松挣到了这么多钱,她差点就昏了头,也想孤注一掷地,甚至借点钱,来一次大的!
假如真的冲进去,还不全砸在手里才怪!
抱着金笔完全脱手后的尾款,邱明泉只觉得自己的心又在跳。
大书包里,所有的十元钞票被他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剩下的零钞中,硬币很多,坠得书包沉甸甸的。
他最初偷出来的八十多元钱,经过这些天45%的利润复利增长,已经翻成了恐怖的两千四百多元!
“要是有百元的钞票就好了,这么多钱,二十多张就够了。”他感叹。
封睿问:“你猜什么时候开始有百元大钞的?”
看邱明泉愣住,他得意地炫耀:“就快了。1988年5月,也就是几个月后,是央-行第一次发行百元大钞的时候。一开始很多店家还不敢收呢,因为没见过。”
金笔出手完毕,这一天回家得也早。刚刚踏进家门,邱明泉就是一愣。
大院里,又和前几次一样,邻居们聚集在了一起,脸色有点奇怪,围着正中间的一个人。
“我们捷大房产是区里指派的!建设这一片,为的是所有人的福祉!整合工业,发展经济,到时候这飞马路的两边全部要拆除!”一个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后脑勺的油腻感异常明显,嘴里唾液横飞。
“前一阵有流氓想提前收购地皮和房子,来和政-府对抗,现在好了,我们代表区里直接来谈,绝不让群众们的利益受损!”
大院里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明显就意动了。
“周总,由公家人出面收房子,那就太好了。”王婶心急,满脸堆笑问,“那……能给多少钱啊?我们也不想一辈子住在这棚户区,给钱多一点的话,我们愿意搬!”
这倒是大实话,由区里出面,一定不会叫大家伙吃亏的吧?
那个一脸油腻的男人神色严肃:“我们得到通知,区里已经草拟了计划,价格参考了市价,统一每平米800元!”
众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
这个价格比王大全那样的强取豪夺好多了,但是依旧略低于市价,假如真的以这个价格卖出去,甚至不够再在别处买上同样的房子。
王婶立刻就急了,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周总,这里不是要建大房子、大工厂吗?那地皮是要、要涨价的呀!”
她可清楚记得,邱明泉那天说过,这房子和地,以后是要值得十倍百倍的!
“是啊是啊,怎么能按照现在的市价给呢?周总,您再给上面说说,给加点。”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声音却都不大,这个时代的人们,还都对着公家人的身份有着由衷的信任,这人说是什么房产公司,是区里派来的,自然都敬畏起来。
“怎么,你们还想从公家头上赚钱不成!”周总脸色难看起来,心里一阵厌烦和警惕。
——就是这个棚户区,不仅把来威吓的王大全打走,甚至连放火都没搞定。要不然也不会需要他们直接出面了。
他环视着众人,刻意释放着威严,脸色冷漠:“这是关乎大建设整体规划的,容不得一些个人的贪婪作祟。哪些人敢带头闹事,不要怪公家不客气!”
刘东风一直沉默着,听了这话正要忍不住开口,却被刘琴花猛地拉住,狠狠掐了一下。
周总满意地看着众人沉默的脸,点点头:“都准备准备,赶紧找搬家的房子……”
“等一下。”一声清脆又平静的少年声音响起来。
邱明泉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到了他面前,凝神看着他,露出困惑的表情来:“叔叔,您说是公家的意思,可是您,不是只是房产公司的吗?您怎么能代表上面的意思啊?”
周总看着这古怪的小孩,一阵语塞:“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邱明泉眼神中有微妙的探究,盯着他:“王大全带人来,是我把他打伤的,他亲自来放火,也是我不小心烧伤了他。”
周总惊愕无比地看着他,心里忽然就想起刚接到的消息——王大全今天早上,忽然在医院死亡了!
望着面前这孩子黑漆漆的平静的眼,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向后踉跄退了一步,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
他“啪”地摔出一张纸,恶狠狠地往众人面前一亮:“看清楚了,这是文件!公家做了决定,很快就会有工作人员来安排签合同的!”
邱明泉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那文件,在眼前细细观看。
他身后,好几个邻居也惴惴不安地凑过头来。
邱明泉把文件举到眼前。在心里小声问:“怎么样?”
封睿极快地浏览一下,心里有了数,不由得嗤笑一声:“不合规的。你按照我说的问他一句。”
邱明泉心里有了数,嘴角浮起一个奇怪的笑:“这是区里的草拟决议而已,不是红头文件。然后,真正和居民签协议的,是一家房产公司是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周总却心里一突:这孩子,点的可正是致命的地方!
这根本不是市里的意见,是有人临时炮制出来的,实际上,连文件都不敢下。……而真正来交接的,是他们这个新冒出来的房产新公司,甚至他这个法人都是临时的。
“是的,怎么样?”他强行镇定。
邱明泉眼里讥讽一闪而过,伸手交还了那文件:“叔叔,您回去吧,我们再考虑考虑。”
一直等到周总带着人离开,他才笑嘻嘻地看着众人:“大家放心吧,这个人说话不算话的。”
刘琴花首先迟疑了:“这可是区里的意思啊。”
邱明泉摇摇头:“这事还有得谈,任凭是谁,也不能真的自说自话不是?”
他拉着一边的爷爷奶奶,乖巧地笑笑:“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意识深处,封大总裁冷冷地哼了一声:“居然敢指定一家私企房产公司接收,还真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