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秦栀睡了一会儿,天色微亮时,她就被叫醒了。
被弄到梳妆台前,素雯和嬷嬷一同动手给她梳妆,白桃则站在素雯旁边,协助她挽发。
看着镜子里困意横生的脸,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正常的女子,只能经历两次,订婚礼和成亲礼。但是,她和别人不一样,经历了三次,想想还真是别具一格。
不过,这也真的是很累,睡不好不说,那头冠一看就很重,她这可怜的头连钗子都很少戴,又得遭受重压。
长发有技巧的挽起来,发丝柔顺,这般挽起来,看着倒是很端庄。
秦栀认为她和端庄这个词儿没什么关联,只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但眼下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瞧着还真是不错。
嬷嬷给她上妆,便上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一些吉祥话,还极其的押韵。
秦栀闭着眼睛听着,不禁觉得挺好听的,这些吉祥话,虽是惯例,但的确是让听着的人觉得心里很畅快。
太阳都从天边跳了出来,这边妆发也都完事儿了,站起身,一层一层的穿上嫁衣,虽是累赘,但比在帝都订婚礼那次要轻松的多。
穿好了嫁衣,那头冠也戴在了头上,随着转头,头冠上的坠物也跟着晃荡,互相碰撞时发出好听的声音来。
坐在床上,等待着时间,白桃和素雯蹲在她身前给她整理裙摆。这裙摆曳地,料子比不上在帝都时的皇家出品,可也异常顺滑。
时辰差不多了,摇光居外头也有了动静,嬷嬷将红色的盖头盖在她头上,彻底遮住了眼前,什么都瞧不见了。
只是听着有人走进来的动静,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根据这手感,她就知道是谁,不由弯起红唇,也握紧了他的手。
跟着站起身,随着他往外走,那嬷嬷跟在后头仍旧在喊着吉祥话,不过却和刚刚梳妆时说的不一样。
缓步的走出了摇光居,这府中的下人都汇聚在不远处,尽管隔着盖头看不见,但是却听得到。
顺着干净的路朝着王府的大厅方向走,路虽是不远,但走的缓慢。秦栀眼前遮着盖头,看不见路,而元极是为了配合她。牵着她的手,步子和她保持一致。
终于,走到了大厅,踏着台阶走进去,这个时候王府大门外忽然响起了鞭炮声。
进入大厅,元霖宗与王妃盛装坐于主座,两侧则是元霖宗的各房夫人,还有其他的庶出子女。
鞭炮声停了,大厅里也开始进行成亲礼,跪拜天地与高堂。
动作缓慢,却步调一致。
对拜之时,距离没太掌握好,秦栀的头冠撞到了元极的头上。
她立即后退,脚却踩在了曳地的裙摆上,身子一歪,险些跌倒。
对面被撞的人速度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直接将她拽到了身前,另一手拥住。
盖头下,头冠上的坠物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秦栀被压得不禁有些头晕眼花。
拍了拍她的脊背,元极的声音随后传来,“头重脚轻了是不?”
“嗯。”盖头下,传来她略不好意思的声音,惹得元极抬手轻轻罩在她头上,帮她扶了扶那头冠。
“这小两口,真是腻死人了。快进洞房吧,不过,可得守着规矩,嬷嬷会在外头看着的哦。”四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惹得其他人也跟着笑。
元极倒是没说什么,牵着秦栀往大厅外走,顺着小路往长枢阁的方向走。
下人都聚集在通往长枢阁的路上,随着他们两个人经过,他们行礼恭喜,声音还特意提的很高。
桂花的香气飘入鼻端,深吸口气,真是好香啊!
元极牵着他,一步一步,终于走进了长枢阁的主楼。
素雯和白桃以及跟随着元极的甲字卫都在这一楼,随着二人进来,他们整齐划一的行礼恭喜,那声音震得人耳朵都发颤。
秦栀不由笑,虽说她并不是很在乎这些吧,但听着他们这么高喊,还挺有意思的。
踩着楼梯上楼,很快便进了卧室。
知道进了卧室,秦栀抬手便将盖头掀起来一些,哪知盖头揭开,她便一眼瞧见了床上躺个人,还穿着一身红衣服。
“你干嘛在这儿躺着?”瞧他那侧躺扶头的风骚模样,秦栀皱起了眉头,没走错地方吧。
元烁摊了摊手,“很明显,我在压床啊!”他可是刻意打扮过的,穿了一身红衣,神采奕奕的。
一把将红盖头掀下去,秦栀看了看他,随后又看了一眼元极,他倒是没任何的意外之色。
“压床?”这个昨晚嬷嬷可没说过,而且,她以前看过的书上关于婚礼习俗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个习俗的,这贵族人士的规矩真是难解。
“洞房花烛夜,找个未婚的童男压床,驱鬼呀。”元烁扬了扬下颌,他作用大着呢。
“你是童男?我怎么记得你十五岁那年就有侍妾了。”秦栀极其无语,言语之间皆是嫌弃。
“未成婚的就是童男,不信拉倒。反正今儿我压床,不给我钱,我是不会下去的。”霸占婚床,他躺在上头可是舒服的很。
“元极,给钱。”秦栀摇了摇头,真是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一出。
元极看了一眼窗外,“正午时他才会离开。各地规矩不同,倒是皇家一直有压床的习惯,成亲礼当日太阳未出之时,主家嫡系未婚子弟在新房压床,直到正午阳气最盛之时。当然了,给钱与否,各不相同,也可以不给。他若不走,顺着窗子扔出去就是了。”
元烁很是无可奈何,“都给钱的好不好?容宜小王爷数次给皇上压床,得到的赏钱都能在帝都买个宅子了,你们怎么这么抠门。而且,我这辈子显然只能压一次床了,不给钱我就不下去。”
摇了摇头,秦栀转身走向餐桌,那里十盒都已摆放好了,还有合卺酒。
元极也没搭理他,随着走到餐桌前坐下,看了看十盒老样子,随后拿起酒壶给秦栀倒酒。
“可以吃了么?”这吃饭,都讲究个吉时。
“可以。上午十盒,晚上则是子孙面。”执起酒杯,元极一边淡淡道。
“我看的书上有介绍成亲礼当日规则的,但各不相同,吃的也各有讲究。看来,还是皇亲国戚的规矩较多,很麻烦。”也拿起酒杯和他碰撞了一下,随后送到嘴边。
酒很淡,不刺鼻,倒是十分好喝。
床上,元烁躺在那儿不能下来,只是盯着他们俩喝酒,愈发觉得若是不给他钱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
从太阳没出来开始,他就躺在这儿,中途不能下床,得一直到正午。
这若都不给钱,他憋尿都憋得不值啊!
喝着酒呢,外面嬷嬷就来了。这便是府中资历最大的嬷嬷了,是跟着王妃从娘家过来的。
嬷嬷也穿着红色的喜服,进来后给元极和秦栀请安,随后便走到床边,用随身携带的一根竹棍在新床上敲打。
元烁还躺在那儿不能下去,眼见着那嬷嬷手里的竹棍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眼前,他眼睛睁得老大。
里里外外敲打了一遍,然后才收手,嬷嬷倒着退出去,将那竹棍叫人扔了出去。
随后,她便守在了门外,显然在看时间。
因为她在外头守着,房间里三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元烁还想着要钱呢,但是瞧那俩人静默不语的喝酒吃饭,他这嘴也张不开了。
俩人吃得慢,也纯粹是在熬时间。
终于,正午时分到了,嬷嬷在外头喊话,目的便是让元烁从床上下来。
他几分怨念的起身,坐在床上晃荡了两下,然后穿上靴子。
“去楼下甲字卫那里领钱。”元极淡淡的声音飘过来,他不随身带钱,所以管他要定然是没有的。
“好咧!”一听这话,元烁立即就乐了,痛快的套上靴子,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瞧他欢脱的跑开,秦栀几不可微的摇头,“压床还真是个好任务,躺着就能挣钱,比青楼里的女子赚钱还要容易。”一样的‘床戏’,他明显更轻松啊。
“这压床的规矩只有元氏还保留着,在元氏还未得天下时,据说有一位先祖成亲当日新娘忽然发疯。有巫医认定,是婚床上有鬼,附在了新娘的身上。自此后,便留下了压床的规矩。那时倒风靡一时,后来便被人遗忘了。”起身,元极牵着她的手走向婚床。
“这事儿我倒是没在书中看到过,民间风俗,的确是十里不相同。”点点头,这个她倒是明白。
在床边坐下,元极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外站着的嬷嬷,“风俗不尽相同,经历过便明白了。”别处的风俗他不了解,但元氏的规矩,他还是懂一些的。当年元卫大婚,他就在皇宫。
“嗯,正在经历。看来,我们得一直坐到晚上了。”看了一眼窗外,阳光正好呢,但谁也不会大白天就洞房。
元极几不可微的颌首,正是如此。
就在这时,门口的嬷嬷进来了,走到二人面前然后跪在地上,动手将他们俩的袍角和裙角系在一起。用一种特别的手法,系的结结实实。
完成,那嬷嬷又退了出去,这次仍旧站在门口,却是面朝着他们,像在监视似得。
秦栀和元极对视了一眼,这是怕他们俩提前洞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