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

脑袋撕裂一般的疼,浑身上下宛若置身火海,每一块肌肤都仿佛被火炙烤。

床榻上的人不停辗转,干涸起皮的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房间不大且没有窗户,此时房门紧闭,日光唯有从门缝之中投射进来,在地上映出一条长长的明亮光柱。

随着日头移动,光柱缓缓移动,照向床榻上的人。

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被褥下,辗转反侧的人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有些迷惑的坐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一双迷蒙的双眼,渐渐露出深切的疑惑来。

就在此时,房门发出砰砰的声音,一股股热浪从门缝中席扑面而来,砂砾在风中飞旋,扑人门面,打得脸颊生生的疼。

一股陌生的气味钻入鼻端,床榻上的人禁不住掀开被褥下到床边。

一头水藻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女子脚步踉跄,她低头,看见黑色的纱衣正被自己踩在足下。

陌生的布料令她的动作一滞,忍不住伸出手去提了提裙裾,粗布一般的手感让女人眼底的疑惑更浓。

她仿佛被这布料惊到,两三步扑到门边,奋力拍打着门。

大门外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门缝里的砂砾越发多的席卷进来。

女子张开嘴想要高声喊人,然而,喉咙里沙哑粗糙的声音却令她的动作停下了动作。

她捂住喉咙,尝试着再次开口,然而,喉咙里依旧传来那令人作呕的声音。

她撕心裂肺的嘶吼,用尽全力的呼救,最终都化为喉咙间一声喑哑的咿呀,像是一块满是锈迹的铁片,被人用砂纸摩挲。

女子双目渐渐瞪大,再度扑向门边,用力的拍打着门扉。

“啊!啊!”

她喑哑的声音被风吹散,她却依旧不甘心的越来越贴近门扉。

粗糙的门板摩挲着她的脸颊,西移的日光缓缓照在了她的脸上。

猛的,女子身子往后一跃,捂着脸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适才被日光照耀过的地方,此时正慢慢溃烂,流出一股腥黄的脓液。

“啊!啊!”女子痛苦的在地上打滚,脸颊上沾满了灰尘,越发显得她狼狈异常。

就在此时,大门忽然被人打开。

女子身躯一震,直起上身看向来人。

他身材高大,站在门口遮去了大半的日光,因为逆光,女子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高大的男人扫了一眼房间内,又看了一眼地上女人狼狈的模样,狠狠道:“你给我安分点儿!要不是说你还能生养,也不会买你回来!”

高大的男子说着,将手中的半碗饭丢向女子。

女子下意识的又缩了缩,看着脚边沾满砂砾的饭,眼底疑惑越发的深了几分。

男人见她这般模样,似觉得极扫兴,冷哼一声再度将门锁了起来。

女子急忙爬向门边,从门缝往外望,只见那男人走到不远处一间房子前,掀帘而进。

那房子似与这个一样,都是泥土堆砌而成,屋顶是平的,晒了不少像是牛粪的黑色东西。

而远处,黄沙漫漫,了无人烟。

女子双目圆瞪,看着眼前的一切,扶着门扉的手渐渐颤抖,一行清泪缓流而下。

她颓然坐倒在地,看着地上的日光渐渐消失,天地间再度归于一片死寂。

夜令温度极速下降,她不得不起身回到榻上,将薄薄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全身。

她蜷缩在被褥里,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强烈的震惊过后,她的眼神渐渐清澈起来,带着令人熟悉的睿智和冷静。

既然想不通,就先解决眼前的事!

红灵犀素来不是期期艾艾的女子,如今独自遇到这样的事,却更加坚强了几分。

她冷静的分析起来。

从眼前的建筑和环境来分析,她此时应该是在西北道的边陲,或许是娄山,要么是敦煌。

而从庆都到西北道,最快也得要半月。

也就是说,她现在距离从‘七里香’被绑应该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这半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灵犀心里并没有底,可是她知道,对方没有杀死她,一定是因为她应该还有利用价值。

而宝藏,或许就是她保命的唯一砝码。

红灵犀思及此,又想到刚才那男人说的话,因为她还会生养,所以留下了她。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看守她的男人,未必是那个毒晕她的人。

是什么原因,致使对方将自己带来西北道?不是说西北道正在闹瘟疫?

红灵犀一瞬间觉得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楚。

然而,强烈的求生欲望却在她的心里逐渐生根,她看向床边的饭,沾满了薄薄一层的砂砾。

红灵犀吞了口口水,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她悄然下床,将面上一层砂砾拨开,狼吞虎咽的将米饭吞下,满口的砂砾硌得她牙关发麻,她双目满含泪水,一口一口的将米饭吞下。

如此一夜,第二日一早,房门再度被打开。

着被吃光的米饭,高大的男人显然有些高兴,伸手将手中的饭碗再度递了过去。

红灵犀伸手接过,目光却瞥见男子腰间一串钥匙,那钥匙形状有些奇怪,与京畿大不相同。

红灵犀再度确认,自己此时此刻必定是在西北道。

“干什么?”男子见红灵犀盯着自己腰际,忽然邪魅一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嫁人了?”

红灵犀往后一缩,随即身子又停了下来,仰头看向男人。

高大的男人眉头一皱,扯过一旁的面纱替红灵犀戴上,沉声道:“以后记得戴面纱。”

红灵犀听爷爷说过,西北道的女子多是回族,信奉的乃是星月神,对于女子抛头露面有些忌讳,如今听男人这么说,也便没有放在心上,只乖巧的点了点头。

男人见她如此听话,眼底笑意愈浓,右手却已经逼近红灵犀的胸口,手指微微一勾就挑开了她的领口。

红灵犀惊呼一声,然而喑哑的声音却引来男人一阵嘲笑:“你一个哑巴还叫什么叫?”

他说着欺向红灵犀:“不会叫是有些可惜,不过……”

撕拉一声,红灵犀的衣袖被男人扯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

男人目光一沉,呼吸逐渐沉重起来:“不过你这身子倒是不错。”

红灵犀急忙往床榻内躲,右手却抓住了一撮米饭,米饭粘黏在手,她也不甩只直盯盯的看着男人。

男人见她一双眼直勾勾望着自己,如钩子一般令人难受,禁不住一巴掌甩向红灵犀。

红灵犀身子顺势一倒,右手不经意间划过男人的腰间,唇角一缕鲜血缓缓溢出,倒在榻上一动不动。

男人骤然愣住,没料到自己一耳光竟然将她打昏,兀自不甘心的用手摇了摇红灵犀。

见她依旧一动不动,忽然觉得晦气至极。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女人苍老的声音。

男人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房门再度被锁了起来,榻上的红灵犀却霍然翻身而起,她右手顺势擦了擦唇角,唇边却早已浮起了一抹笑意。

她缓缓摊开右手,手中的饭团上,已经赫然印上了钥匙的齿痕。

红灵犀起身跃下床榻,翻箱倒柜的寻了一会儿,忽然看见旁边木柱上一颗钉子,红灵犀双眸一亮,用力将钉子掰下来。

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是红庭一向喜欢儿子,自小也将她当儿子般养过,故而一些女红手工她虽不算上乘,可是一般小姐不会的东西,她倒反而会了几分。

将钉子在饭团上的齿痕比了比,红灵犀便敲敲打打,很快,钉子弯弯曲曲,形状渐和齿痕相似。

长夜漫漫,可对于红灵犀来说却是如此的短暂。

她汗流浃背,只觉得这一夜,像是花了她一辈子的时光。

直到凌晨时分,红灵犀才累极而昏昏睡去。

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得房间外一片骚动。

红灵犀从梦中惊醒,迅速扑到门边,只见十来个男人手举兵器不住的往一旁跑,其中一个人还在高声喊着什么。

红灵犀侧耳倾听,似隐约听见“……狼”字。

她又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是狼,心头不禁一喜。

狼通常是成群活动,而这次也一定是狼群。

若是孤狼他们也不必出动这么多的人,思及此,红灵犀只觉得这可是个天赐良机。

她迅速找出昨夜打造的钉子,从门缝里将锁链扯住,费力的将钉子往锁孔内戳。

人群渐去渐远,红灵犀却越来越紧张。

门缝原本不大,为了拽住锁链,她的整个左手都钻进缝隙,被粗糙的门板刮得满手是伤,红灵犀却也顾不得那么多。

额角渐渐溢出汗水,她紧咬牙关,耳听着风声中隐约的脚步声,红灵犀在心底大吼一声,右手同时用力一戳……

“咔嚓”一声,沉重的铜锁应声而开,手中的锁链没有了铜锁的束缚,哗啦啦啦一下滑落地上。

一阵风吹来,单薄的门扉应声而开,迎面扑来的风沙,打得人脸颊生疼,红灵犀却觉得这风带着令人舒畅的气息。

她闭目深深吸了几口气,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