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瘟自古便是大灾,轻则数千人丧命,若是控制不当,重则便是上万人的事,也难怪慕容昊如此严肃。

红灵犀思索片刻,问道:“那户部的人在东宫?”

管家急忙道:“是,在书房候着呢。”

红灵犀将碗筷一放,转身就往书架上翻起来,一边道:“雨涟,将这些饭菜都端到书房里去。”

雨涟不敢怠慢,急忙收拾妥当匆匆朝书房而去。

此时书房内已经站满了人,除了户部、兵部和吏部的人,还有太医院的众位。

慕容昊端坐主位,望着风尘满身的信使,待他喝了一碗水缓过些气来,才问道:“如今有多少人出现这症状?”

信使急忙道:“如今才只是几百人的模样,县令已经命人将一间医馆僻出来作为隔离区,饮食起居皆与其他隔离开来,又日日在隔离区四周洒上石灰消毒。”

慕容昊闻言看向崔解元:“这县令倒是当机立断,崔卿可知是谁?”

崔解元立刻起身抱拳道:“启奏殿下,此人乃是前三届的状元吴志芳,只因其母年事已高,不能远行,故而他殿试之后自请至西北,任了娄关县的县令。”

慕容昊闻言颔首,又看向太医院的众人:“太医院有何良策?”

院判立刻起身道:“殿下,这人瘟起因不同,对症之药自然也不同。如今并无战事,不存在尸体腐烂的尸毒影响,传染瘟病。故而必定有其他原因,只有找到起因方能对症下药。”

慕容昊道:“如此,你们太医院便派些得力的人与这信使即日出发,沿途调查,若有发现立刻呈报。”

“是!”太医院院判立刻躬身领命。

慕容昊又看向兵部侍郎:“你调三千羽林卫随太医们出发,沿途负责保护太医们的安全,若是到了娄关县,需得听从县令吴志芳的差遣,若有抗命,以谋逆论处!”

兵部侍郎也知事态严重,急忙肃然领命。

慕容昊说罢又看向崔解元,崔解元乃清流派的代表人物,自然是以百姓之利为首要,见慕容昊看过来,立刻起身道:“殿下放心,适才我已下文书,命附近郡县全力配合,无论药材、粮食所需物什,只要娄关县需要必须全力供应。”

“很好!”慕容昊赞许的看了崔解元一眼:“如今人瘟盛行,朝廷必须重视,可也不能让人瘟乱了人心,百姓之间的消息传递我们不可控,可是,必须要将人瘟的传播速度降下来,太医院必须全力查出原因,尽快配出对症之药。”

“娄关县属于西北边陲,此时要需提防匈奴入侵,兵部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我们最好的打算自然是药到病除,可也需做好最坏的打算。户部!”慕容昊说毕,一人从椅子上恭敬站起。

“严查人丁死伤登记,另外若是发现有人敢囤货居奇,严惩不贷!”

一连串的政令下来,书房内的气氛越发沉肃了几分。

红灵犀和雨涟站在书房门口,均觉得此事的严重已然超出了自己的料想。

听着书房内悉悉索索的声音,红灵犀看了一眼雨涟手中的饭菜,终于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让湛卢看着点儿,等他们商议得差不多了,再端进去吧。”

雨涟点了点头,问道:“那小姐不用些?这酸笋牛肉可是殿下特地让小厨房备下的,就等小姐回宫来用呢。”

红灵犀看了一眼因为温度降低而有些凝固的酸笋牛肉,顿时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摇头道:“被这么一闹,我也没什么胃口了,你一并端下去吧。”

看着红灵犀转身就走,雨涟急忙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红灵犀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我随便走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雨涟还待再追,可手上端了一大堆的饭菜却哪里追得上红灵犀,一转眼红灵犀就消失在了眼底。

她也没有办法,只得按照红灵犀的吩咐急忙去吩咐布置。

红灵犀信步闲行,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东宫后面的花园。

这个花园虽然不如御花园那么大,那么精致,却也处处透着独道的匠心。

几个小宫女正在扫着满地落叶,一人道:“你听说了吗?刚才西北道来了八百里加急,好像说是有人瘟。”

“啊?太子妃不是才去灵隐寺为国祈福吗?怎么又会闹人瘟?”

“谁知道。许是太子妃真是荧惑?”那小宫女声音压得虽低,却还是被红灵犀听进了耳朵里。

另一个道:“你的意思是,太子妃还应该去灵隐寺?”

俩人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她呆得住吗?住了灵隐寺月余,殿下也都跟着去禅房了,如今再去?怕是熬不下去了。”

俩人越说越开心,红灵犀听着她们的话,却一点儿也没有恼怒的意思。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麻木了一般,只觉得或许这两个小宫女说得也对,自己就是荧惑灾星,故而才会给慕容昊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秋风拂面,红灵犀木然的落座在一块石头上。

远处是广阔的湖面,原先田田荷叶已然凋敝,只余下满目苍凉,无端的也让人的心跟着苍凉了几分。

红灵犀深深叹了口气,心中却并不为自己是否需要再去灵隐寺担心,反而是为慕容昊和西北道的众百姓担忧起来。

她适才查过药书,人瘟起因极多,症状也是因人而异,此番人瘟乍起也不知是因何原因。

她心头烦闷,只觉得胸口窒闷正要起身回殿,一个小太监忽然快步朝她跑了过来。

看着他陌生的面孔,红灵犀的心立刻警惕起来,深宫似海,她也再不似从前那般单纯。

“什么人?!”红灵犀当先呵斥道:“再过来我要叫人了!”

那小太监似被她的呵斥吓到,站在离红灵犀十步之遥的地方想了想,忽然从衣袖里掏出一张东西,又从地上捡了块石头裹进那纸内朝红灵犀丢了过来。

红灵犀惊起跳开,再抬眼时,那小太监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红灵犀满腹疑惑,小心翼翼的用树枝戳了戳地上的纸团。

纸团翻转忽然露出一行娟秀的小字,赫然写着“太子妃轻启”。

红灵犀心头一跳,急忙将纸团展开,入目的只是简短的一行字:明日七里香四楼梨花包厢见,告知太子妃钦天鉴鉴正真实死因。未亡人秦舒予。

红灵犀心头一动,难道钦天鉴鉴正的死,并非入慕容昊说的那么简单?难道真的还有什么内幕?

想到慕容昊说,钦天鉴鉴正曾经是宫中某人的爪牙,这张纸条就像是带了魔力,勾着红灵犀的一颗心狂跳不止。

她又看了一遍纸条,这才将它揉碎丢进一旁的荷花池,看了一眼四下无人,缓缓回到了锦绣殿。

雨涟早已在殿内候着,见红灵犀进来急忙迎了过来:“小姐,殿下他们还在书房议事,不过已经用过膳了,你放心。”

红灵犀“嗯”了一声,坐到桌边。

雨涟递了茶过来:“小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受凉了?要不要我让小厨房煮点儿姜茶?”

红灵犀一把抓住雨涟的手腕:“雨涟,你记得前任钦天鉴鉴正的夫人要什么名字吗?”

雨涟愣了一下,不知道红灵犀怎么会又突然提起此事,只喏喏嗫嗫的道:“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前钦天鉴鉴正好像是姓秦。”

“秦?”红灵犀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未亡人秦舒予,可不也是姓秦吗?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她不信!

“小姐,你没事吧?”雨涟担忧的拍了拍红灵犀的肩膀。

红灵犀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乏了,我睡会儿。”

雨涟见状不敢多言,伺候红灵犀躺下后,悄悄退到了门外。

红灵犀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细细思量起一切,仿佛事情是从慕容御和常贵妃大丧之后就有些蹊跷起来。

可究竟是什么蹊跷,她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在自己周围,总是时时出些大小不一的状况。

这些,究竟是和慕容御母子的残党有关呢?还是和钦天鉴鉴正身后那帮黑衣人有关?

想到这些,红灵犀心底就浮动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

她翻了个身,面朝榻内,盯着床帏上雕刻精致的花纹,思索着明日之事。

雨涟虽然忠心,可是却也对自己太过关心,若是让她知道明日自己是去见谁,她必定会阻拦,或许还会被慕容昊知道。

如今慕容昊为人瘟之事操劳,断不可再叫他担心。

思来想去,红灵犀决定明日自己偷偷出宫去见一见那个未亡人秦舒予。

她心中的疑惑太深,或许明日可以得到一些结果。

心定了,人也就乏了,红灵犀终于沉沉坠入梦乡。

直到月上中天,慕容昊才与众人商量妥当一些细节,调动粮草、药材,治理瘟疫不是件小事,必须事无巨细思虑周全。

故而,众位大臣当夜都宿在了东宫,等待第二日的继续讨论。

慕容昊一路来到锦绣殿,看着殿内依旧亮着的灯,唇边浮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