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念头百转。

慕容昊最终没有弃剑,而是顺势跟着剑身往前一递,同时左手化掌为拳,狠狠打向黑衣人的右肩。

他拳风呼啸而来,黑衣人眸色一沉,忽然松开手,足尖在廊柱上轻轻一点,人也如同一只大鹏急速退去。

眼看黑衣人似有再度退去的趋势,慕容昊扫了一眼湛卢,与此同时人也标飞追去。

巨大的杀意横流呼啸中,湖心禅房的房门忽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结实的楠木所制的门扉也跟着化为飞灰。

湛卢心中暗恨自己拖累了慕容昊,又见慕容昊右手在半空中比了一个姿势,立刻要紧牙关右手一挥:“包围那座山!”

无数黑甲军立刻有序散开,向湖心禅房所靠的山体移动而去。

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里闪烁着冷意。

“慕容昊,我看你兵法是白学了,穷寇莫追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慕容昊冷峻的脸上淡漠得毫无表情,目光落在那片漆黑的山上,只冷哼一声道:“难不成你还设了埋伏?”

黑衣人阴测测的怪笑起来:“是不是,你何不亲自试试?”

“自然是要试的。”慕容昊说罢,神色忽然一凛,只听黑暗中传来一声痛呼,那声音凄厉异常,显然是谁受了重伤。

慕容昊脸色一变,黑衣人顿时桀桀怪笑起来:“看来,黑甲军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仗了太子的势,狐假虎威罢了。”

黑衣人说罢,似还不解气,沉声道:“什么庆国战神,若不是有那老皇帝给你撑腰,光是粮草.你就败了几十次了。”

慕容昊闻言冷冷一笑:“你这话,倒让我想起慕容御了。”

黑衣人闻言冷哼一声,再不言语,只发足朝山上奔去。

山中,原本炽热的火把逐渐熄灭,只余下几盏零星的火把在树林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隐约的光芒里,仿佛还传来了些痛苦的呼喊声。

黑衣人眼底鄙夷之意更浓,身法一转就要掠上山上横陈而出的一株大树。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劲风呼啸而来,慕容昊长剑再度出手,直指黑衣人。

“麻烦!”黑衣人怒喝一声,半空中扭身而去,慕容昊却并不追击,只一剑砍断了黑衣人想要落脚的粗壮树木。

树枝簌簌在风中颤抖,然后便再也遏制不住颓势,缓缓滑向湖水之中。

黑衣人再度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落上另一株树,慕容昊再度如法炮制,将树木砍断。

几次三番下来,黑衣人一口真气渐消,再没有落脚之处,他必定会坠入湖中,而慕容昊虽也一直在半空之中,可他砍断树木时借机腾挪纵跃,倒是真气十足。

黑衣人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慕容昊此举的用意,心底越发痛恨:“慕容昊,你惯是用这么些卑鄙伎俩,也不怪慕容御会输给你,实在是他没有你无耻。”

慕容昊闻言也不恼,只踩在枝尖淡淡道:“阁下几次三番为难一个女人,岂非比我更无耻?”

慕容昊的话,显然激怒了黑衣人,他冷冷一笑:“女人?那个蛇蝎女人,与你这般无耻之徒倒是绝配!”

“承蒙夸奖。”慕容昊微微一笑:“不过,阁下既要向内子讨要慕容御的东西,却不知阁下与慕容御是何关系?”

慕容御姿态淡然,不时腾挪于坠落的树枝之上,身法轻灵淡然,像是在自家庭院漫步一般。

黑衣人见他这般姿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慕容昊牵着鼻子走。

他冷哼一声,再不言语,身子坠向崖上,微微一蹬,再度跃向山体之中。

慕容昊再度出剑,剑法如电,仿佛又要将他落足的树木砍断。

黑衣人情急之下,右手一抓一挥,一把泥土如同暴雨梨花喷洒而来。

慕容昊回剑挡开,只这一滞,黑衣人已经跃上了山中。

“慕容昊,你一辈子也不如慕容御。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有多可悲!”山中回荡起黑衣人得意的笑声。

慕容昊落足于一根挑出的树枝上,淡淡一笑:“是吗?”

他话音刚落,只见原本近乎死寂的山上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悉悉索索之声,紧接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如同燎原的星火迅速蔓延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围成一片火圈,那是几十把的松木火把。

山中顿时再度鸦雀无声,唯有松木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

燃烧的香气淡淡弥散在四周,每个手执火把的人都是一条精壮的汉子。

他们身着黑甲外裹绛紫色战袍,赫然便是慕容昊一手培养出来的黑甲军。

火把桔色的光芒下,他们的铠甲散发着森冷的光芒,一双双炽热的双目带着跃跃欲试,渴望一战的强烈欲望。

这哪里还有半分受伤中计的模样?想到刚才那些惨呼,那些次第熄灭的火把……

一瞬间,黑衣人知道自己刚才中了慕容昊的计,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几分。

他循声回过头看去,只见身后黑甲军让出一条路来,而慕容昊正缓缓朝自己行过来。

他的面容一贯的冷峻淡漠,只唇角那一抹似有还无的嘲讽在火把炽热的火光下,也越发明显了几分。

月色朦胧的透过水雾笼照下来,将慕容昊线条冷峻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银色,越发显得冷漠了几分。

水雾渐重,明明没有风,却总觉得戾气割裂脸颊,生生的痛。

“束手就擒,太子殿下或可饶你一死!”湛卢朗声道。

黑衣人闻言冷冷一笑:“不过一个小小走狗,竟也有如此大的口气!”

湛卢怒极反笑:“不过一个小小此刻,竟也有这般自信。兽夹、陷阱、木枪、渔网……”

湛卢每说一样,他身边的黑甲军便丢出一样东西,直到最后一样丢出。

湛卢的话锋也跟着一转道:“我就不明白了,对于我这样的走狗来说,你这些都是小儿科的东西,你怎么也好意思拿出来在殿下面前显摆?”

湛卢说罢犹不解恨,继续道:“殿下早已设下埋伏,诱你入阵。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别说是你,就是你的主子慕容御,也不配给殿下提鞋!”

湛卢的话,彻底激怒了黑衣人,

凌晨时分,水雾渐起,山野间渐渐飘起了薄雾,有轻风淡淡翻卷,将崖壁上叶尖的露珠摇落在他的肩头。

几乎就在露珠落下的瞬间,黑衣人骤然暴起,身法凌厉的向湛卢袭去:“我先杀了你这条狗!”

黑衣人声音嘶哑,双目因为激动而有些充血,在橘色的火把光芒下,越发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强大的劲气荡开,将黑衣人身边的树木吹得弯下去,而扑面而来的戾气更是仿佛要将天地间一切撕裂。

湛卢眉头一皱,不敢正面迎上黑衣人搏命一击,只得盯着黑衣人一举一动,步步为营往后退去。

黑甲军们围伺在侧,也都是蓄势待发。

慕容昊冷眼旁观,见状依旧面色澄净。

就在黑衣人即将抓住湛卢大刀的时候,湛卢忽然大呵一声,右手弃了大刀,矮身从黑衣人肋下穿过,几乎同时手腕一抖,一柄锋芒森亮的匕首顿时滑入手中。

湛卢身法不慢,匕首在手更没有片刻犹豫,反手一刺,便刺向了黑衣人的肋下。

黑衣人盛怒之下,招式已老,如今虽已察觉到湛卢的意图,可是一时间难以转身自救,只能硬生生憋了一口真气往旁边挪了三寸。

只这三寸的距离,湛卢的匕首便没有深深刺入。

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功力浅一些的黑甲军,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血线腾空而起。

黑衣人痛苦的闷哼一声退开身子。

黑甲军立刻发出一阵欢呼,黑衣人捂着肋下只冷冷道:“慕容昊的走狗,当真得了慕容昊无耻的真传。”

“嘴硬!”湛卢欺身再上,黑衣人已经受了伤,位置虽不在要害,可他熬斗一夜,终究体力不支,眼看着周围黑甲军如蚂蚁般围拢过来,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慕容昊却一直好整以暇的站在战圈之外,目光时不时掠过四周,似在寻找什么。

湛卢一心想要立功雪刚才自己拖累慕容昊之耻,故而十分卖力,将原本十分的功力使出了二十分,带领着黑甲军将黑衣人困在战圈之中。

红灵犀远远只见人影攒动,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不由得担心起慕容昊,扶着雨涟便要山上。

保护她的黑甲军们听得山上动静,早已按捺不住,如今见红灵犀要去,纷纷都表示愿意随红灵犀上山。

雨涟见状急忙拉住红灵犀摇了摇头:“小姐,我们不会武功,去了也是拖累。殿下武艺高强,又有湛卢和黑甲军,必定不会有事的。”

会吗?

红灵犀转头,忽然见山顶风声呼啸,仿佛一道巨大的屏障扶风而来,生生将密密的树梢都压了下去。

树枝低垂,露出一道山猿般的人影。

他在月色之中腾挪自若,不过眨眼间就已经掠到了慕容昊等人的身边。

“小心!”红灵犀尖利的示警声中,黑甲军的包围圈已被那人劲气荡开。

只见他身法未曾停歇,迅速抱起地上的黑衣人,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