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泰七年五月初,接连几日的高温,让整个空气都变得凝滞了,才五月就热成这样子,看来今年夏天又不好挨啊。

我一路骑马向北走的不疾不徐,晚上住店,白天赶路。谁料这匹马食量超大,我琢磨韩愈曾说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可这匹马吃的多,赶路还磨洋工,让我气愤不已。于是给它起了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吃货。

吃货的开支一天也近五十文,让我有些后悔跟大师兄借马。好在路边野草、藤蔓、树枝不少,在路边歇息时,可以给它弄些吃食,一开始吃货还挑食,后来我直接威胁它若不吃我就把它卖到肴驴馆后这才变得老实一点。

这日中午,在北方官道之上,烈日当空,我看吃货也慢慢悠悠不愿赶路,正巧前面有一片树荫,于是过去乘凉。

树荫下还有一队人马,看上去应该是一群行脚商人,还有几个江湖人士在一旁,应该是这队商人请的护卫或保镖之类。

听那些人说话,都是济南口音,觉得倍感亲切。

我拿出烙饼就牛肉吃了些东西,正要解开水囊,却发现水囊上漏了个窟窿,里面装的水竟已经漏干了。哎,我从泰山学艺时花三十文买的水囊,用了五年终于寿终正寝了。

于是我朝着那些商队走过去,刚走几步,那几个江湖人士抽出刀剑,满脸警惕的看着我。

我在镖局干了两年,自然懂得这些规矩,出门在外,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我闯入对方的警戒区,便是挑衅。

我举了举水囊,用济南话跟为首老者道:老人家,走了一路,将才发现水囊破了,干枯的紧,请问能否借点水哈?

那为首的汉子说道,对不住这位兄弟,我们水也不多了。

商队其他人都向这边看过来,面带忧虑之色,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出门在外,人家帮是情义,不帮也不能计较,略尴尬的退了回去。

这时,从商队里走出一个十五六岁小伙,手里拿着水壶,递给我道,大哥,你喝我的。

我接过水壶,轻饮了几口,顺便从怀中取出几块干牛肉塞给他。多谢老弟!

双方一盘道,我才知道原来这几人是江南通威镖局的镖师,护送一支商队从江南回济南府,路上被一伙江洋大盗盯上了,所以一路才小心翼翼。

通威镖局在江南小有名气,但也仅限于在江南,来到北方尤其是山东一带帮派、各路好汉,根本不给面子。行走江湖,一是靠武艺,一是靠交情。武艺靠切磋,交情靠喝酒,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江南武林酒量不行,这相当于就自断一臂,这个段子在江湖中流传挺广。

我说我是中原镖局镖师,对方还有些怀疑,我拿出行镖证,又说了一些江充的事情,他们才勉强相信。那老镖头姓张,说我们镖队遇到了一些麻烦,本不想把阁下牵扯进来,但大家都是同行,若阁下能助我们完成这趟镖,我们愿以十两银子酬谢。

我有些心动,十两银子是我三个月的薪水啊,但我也怕有命赚没命花,

(本章未完,请翻页)于是道: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行,但若用的了在下,在下绝不推辞。

张镖头是老江湖,自然能听出我话中的意思,若是来人武功一般,我能帮则帮,若是武林高手,我也不用遵守镖师职业道德,该溜还得溜。

避过了晌午的日头,商队继续赶路,我则骑着吃货不远不近的吊在后面,通威镖局的那些人也默认了我的作法。

我打量了商队的构成,前面有七八两马车,里面装的都是瓷器、绸缎、紧俏物资,看上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若在我们镖局,若只是这些镖货,镖银最多也不过五六十两,如今却为我开出了十两银子的兼职薪酬,若这趟不是暗镖,那么猫腻恐怕就在中间那辆黑色马车上了。

马车四周密不透风,由黑布遮掩,一路上也未见有人下来,驾车的老车夫寸步不离。我试着用神识查探那老者武功,却被对方察觉,这些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便是驾车老者了。

接下来两日,商队行走的缓慢,有时候远远的可以看到有几个暗哨盯着商队,然而大多数时候都是稍显即逝。我跟张镖头说道,有人盯上了我们。

张镖头道,七八日前他们就盯上我们,只是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手,秦镖头,这件事本家还不清楚,还请你保密。

我点了点头,不如我去帮你查探一番?或者抓几个舌头打听一下,现在敌暗我明,如肉在砧,若不能组织有效的反击,恐怕要任人宰割了。

张镖师有些犹豫,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多……

我笑了笑,无妨,这件事我来办。

到了晚上,驿站满了,我们在官道旁边的一家客栈住下,我早早给吃货喂了草料,晚上则与几个镖师聊天。

聊天的内容,自然也避不过江南武林大会,尤其是魔教的崛起,更出乎整个江湖的意外。

武林大会一个月下来,江湖上也没有听起魔教为非作歹的事情,相反的,接手天地会在各地建立分舵的魔教,竟然大肆宣扬光明神,更是给穷苦百姓讲教义,施舍粥道,教众也越来越多。

当然,抢地盘的事情也没少做,贿赂官府,抢夺重要的关口、码头、渡口收费权等等也绝对不会含糊,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那些江湖帮派为了利益争得头破血流的例子,哪天又没有发生过?那些名门正派明面上虽然不做这些,但私下里与各地绿林勾结,暗地里达成的协议也不在少数。若当时进了江湖,听到这类事情难免会义愤填膺,现在看来,就像吃饭喝水拉稀一样自然。

行镖之时,饮酒乃大忌,但我们还是稍微喝了一些。晚上,我在房间内运功,静脉断裂,我想是否能试图让内力绕过断出,强行打开大小周天,不过收效不大。

我放出神识别,查探四周情况,听到通威镖局的几个人在商议对策。

马上就进山东地界了,张老大,那个老头子死活不肯离开马车一步,后面的兄弟们跟了半个多月,你总得有个交代吧?

张镖师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已经跟

(本章未完,请翻页)山东道上的几个兄弟打好招呼了,到了落马坡,我们就动手。

我一听觉得不对,这几个人分明就是要在路上监守自盗的黑镖师,恐怕雇镖的那些商人还被蒙在鼓里。

在镖局行当里面,镖师与外人勾结抢夺镖货,这是镖师禁止性从业规范中最严重的一项,而且也是触犯大明律的。每年镖局和六扇门组织的警示教育,就是参观刑部大牢中那些经济犯,其中镖局犯中多是这种黑镖。

本以为能够趁机赚点外快,谁料到竟然是这等结果。本来也是,哪里有无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想到此,我不由心灰意冷,暗自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就离开这个队伍。

有听对方道:那个中原镖局的镖师怎么办?

张镖头道,这厮也不知武功深浅,若点子不硬,到时候一并宰了,把这件事嫁祸给中原镖局,那他们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心中暗怒,顿时断绝了离去的念头,你们几个七八品小王八蛋,老子一只手能捏死你们一打,竟然把小算盘打到我们中原镖局头上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们通威镖局有什么本事。

第二日,我主动去找本家去聊天,那个送我水的年轻小伙子石头问,秦大哥果真是镖师?

我笑着点了点头。

那怎么不见你的兵器?

呃,我总不能说没钱买不起兵器吧,于是装作一副高处不胜寒的样子,行走江湖,鲜遇敌手,所以就不带兵器了。

我听说高手能飞墙走壁,一下能翻出好几丈,你给我展示下呗?

……

我一脸黑线,你以为我是街头卖艺耍把式的嘛。

我受不了石头的唠叨,便要走开。石头不依不挠,追了上来,我问石头有没有学过武功?他说自幼就跟家里往返江南作皮草生意,虽然想学,却没有机会。

我拍了拍他肩膀,不学也罢,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啊,倒不如在家中做点小生意,日子倒也过得去。

一个十四五岁女子过来,给石头送干粮,石头有些不悦,不是告诉你了嘛,我一会吃,我在跟秦大侠讨教功夫呢!

那女子被石头训,低头不敢言语,缓缓退了回去。石头满不在乎,这是我老婆,家里给娶得,我也不怎么喜欢,我爹娘老着急抱孙子。

可不是,如果我没有去泰山学艺,出师后没有去京城闯荡,恐怕在家里时早已经娶妻生子了,粗茶淡饭,过着平凡的生活,有时候想想,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心中越发的想念家里的爹娘,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是我从十二岁开始就在外闯荡了,每年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心想这次回家在家多待几日,反正大当家也没有规定回去的时间。

不一日,我们进入山东地界,再往前走二十里便是落马坡了。我看着张镖师一行人,开始变格外敏感,眼睛四处张往,老去看那中间那辆黑色马车。

我策马加快了几步,来到老者马车旁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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