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有种感觉,早已经在你不知不觉中深刻的印入在脑海里。不,不只是脑海,还有骨血里,还有灵魂深处。

哪怕这一刻是在梦中,她也无憾了。至少,她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再看他一眼。

她曾无数次恨自己的倔强。因为倔强,在最后分别的那一刻,都没有看他一眼;没能再看他那双承载的许许多多的情愫的眼睛;没能看到他无奈的眼神,失望的背影……

他给她留下的,就只有冷血无情的对他开枪,毫不犹豫的将唯一的解药送进别人口中。

然而……

她并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有多用心良苦。

她脑海里不断的涌动着这几个月,他们从开始到现在的种种。一切,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楚又真实,就好像还是昨天。

不知道行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船缓缓的停了下来。

纳兰雨就那么站在那,看着他从船舱里走出来。看到他的那一瞬,这段时间将她束博着的黑暗,阴霾,仿佛一下子全散开了。

可是,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更残酷的地狱。

陆亭川这段时间明显消瘦了很多;瘦的五官更加明显了。苍白的脸,眼圈下印着一层暗黑,气色也不是很好。

显然,这段时间,他也不好过。

纳兰雨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视线被一层水雾蒙着,眼里的他,从模糊变得清晰,又从清晰变得模糊。

她颤抖着唇,想说的很多,可是,所有的话,在他递来一把枪后,被噎了回去。

看着他递过来的枪,纳兰雨脸色苍白,身形僵住。

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像刀刃一样,从她的每一寸肌肤上划过,一直剜到心里。疼,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撕裂般,疼的让人窒息。

她几次抬手,可手上像缀着铅一样,抬不起来。

“我说的尽量,我做到了。”陆亭川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哪怕是声音,都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就像海洋中那座没有温度的冰山,永远无法靠近,也无法改变。你唯有跟他一样,把自己变得冷漠无情。

她曾说要亲手报仇,亲手杀了他。

他说他尽量。

今天他做到了。所以……她可以报仇了。

纳兰雨连吸几口气,才找回一丝力气,颤抖着手,将枪接过来。那么沉重,那么残酷。

她举起枪,对准他,眼神再也没有那份痛恨的杀意,而是痛苦和无助。

她以为,不是这样的……

陆亭川往后退了两步,退在船板边缘。他眼底那么平淡,冷静又淡然的开口,“你哥哥当初也是在这个位置。是我亲手开的枪。”

纳兰雨挣扎在痛苦的边缘,听到他的话,她情绪有些激动。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的跌落下来,死死的咬着唇,希望能减轻胸口的痛。

“他大概也是沉睡在这片海域,所以,在这里开枪,他足以听得见。”陆亭川在激她。

纳兰雨握着枪的手紧了紧,举起来,对准他;眼底的眸色冷厉起来,充满了杀气。

“你只要轻轻扣动扳机,你就可以报仇了。”陆亭川继续说。

纳兰雨脑海里全都是哥哥被乱枪打死的画满;还有哥哥临死前的无助,痛苦,绝望……

“只有报了仇,你才能释怀心中的仇恨。”就如同他一样。只有把这条命交给她,他们之间才可能有以后。

“别说了,别说了……”纳兰雨举着枪的双手颤抖的厉害,眼泪就像开了闸阀一样,不断的往外涌。

“纳兰,开枪吧。”

他的声音,他的话,就好像魔咒一样指引着她。

‘砰——’

一声巨响落下,整个世界仿佛都跟着静止了。

那么安静,安静的好像每个人都随着这一声枪响而死去了。

纳兰雨的灵魂好像也随着那一声巨响从身体里出窍了一样,一双眼盯着那一片血红,凶猛的眼泪顿时就止住了,眼泪都不会流了。

陆亭川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踉跄不稳的退了一步。胸口是痛的,不是伤痛,只是单纯的心痛。

逼她,他何尝不是心如刀割?

可是……

哪又有什么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放下心中的仇恨,只有这样,他们之间才能扯平。

哪怕是这辈子不再有机会,至少……至少还可以期盼下辈子。

陆亭川重喘一声,抬起沉重的步子,朝她走过去,来在她面前。手,落在她脸颊上,拇指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

再也不需要隐藏内心的情绪,再也不用为难该怎么面对她。

“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知道……”陆亭川看着她的眼里含着凄清,凑近在她唇边,用微弱的声音,说出那可能再也无法开口的三个字。

“我爱你。”

他在她唇上印了一吻,然后缓缓的退开,退在边缘,望着她,眼底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和遗憾,可惜,终将成为遗憾。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啊……”

纳兰雨终于呐喊出来。那声音,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哀伤。

天空中洒起了细雨,好像也在为他们哭泣。

……

两个月后。

码头干活的工人,这几天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

“你们看,那个女孩又来了。”

“可不是嘛,每天都这个时候来,一站就是一天。”

“也不知道这海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景区,又没有景色。”

“我看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没准是失恋了。”

“要真是失恋了,这个女孩也挺痴情的。”

“是啊!现在这样痴情的女孩可不多了。”

“也不知道她对象知不知道她每天这样痛苦。”

几名干活的工人一边干活,一边议论着。

另一边。

海岸上,立着一道薄弱的倩影。面向大海,瞭望远方。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眼底亦是波澜不惊。她就像一座雕塑,不管风吹雨大,她始终如此。

这样的守望,已经两个月了。

每天下午一点准时出现在这里,晚上有人驱赶便离开。

她想,她这辈子注定要与这片海作伴。可是,她感受不到他们。一点都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