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目光闪烁,想起从前曾多次被沐倾城算计,想起当初偷袭沐倾城,却被沐倾城害得跳水求生,险些失去锦公主。便觉得今次无论如何,也必须要亲自去。
他不是不愿意刘浩轩冒险。
但亲眼看见阿若惨死,是如何也放不下自己的兄弟。他不像是锦公主,有许多的贴心下属,他只有一个赵林,一个刘浩轩。
所以,他将赵林留在锦公主身边保护,将刘浩轩带在身边。
他的人,必须要活着。
他目光一闪,整理着水靠领口,淡淡道:“我是大哥,当然是我去。你放心,德宗皇帝再聪明,也不会料事如神。锦儿在拼死攻城,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亲眼看见锦儿和我死掉,怎么会在护城河外守着我。”
刘浩轩欲言又止,将护目镜戴上,点点头,“大哥,我都听你的。”
五百人悄无声息入了河渠,顺着城墙下唯一的通道,往宫外去。
这一条河渠,通往宫外护城河的消息,这世间许多人都不知道。刘裕不能确认德宗皇帝是否知晓,但他却是在这皇宫封锁半个月的时机里才得知。
竟然有一个暗门,连通着城外。
一路潜出,需要时不时换气。众人潜伏到城墙下的时候,并没见大批量的北府兵守卫墙头。说来也对,这宽大的河渠,涓涓而去,墨绿色的河水遮挡了光线,谁能知道,河渠之下,还能通向城外?
那些暗流涌动的地方,不过是筛网一般的孔洞,是前朝就留下的防备设施。
孔洞并不大,密密麻麻过水毫无问题,但要过人……
便是一条碧湖中的锦鲤,也休想出宫去。
刘裕只看了一眼城墙上毫无动静地北府兵,领着众人下潜入水。他的确是得知了秘辛,这布满孔洞的水道,其实有一道暗门,可以打开,可以通往城外护城河。
但是不是真的有,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有些没底气。
因为他虽然来摸过一次,却因为当时城墙上的北府兵,最终没有成功找到暗门。
兄弟们跟着他,一路下潜,终于借着暗淡光线,找到了满是孔洞的水道。
那些密密麻麻的孔洞,近看实在不算完美。上面布满了各种水藻,甚至还有一具婴儿的尸体。尸体腐烂到了一定程度,身上的衣裳却簇新。
看得出来,婴儿的身份很尊贵。
可有什么用?
这样出生在皇宫的尊贵婴儿,除了皇帝的种,除却皇子,还真是再也找不出另外的人。但它现在就那么飘荡在墨绿色的水底,挡在孔洞的前面,被水流腐蚀成残屑,一下一下地飘荡着。
它的面容也很狰狞,像是被人丢下水前还是活生生的,只是下了水底才终于溺水而死。
挣扎到一定深度,终于恐惧地死掉了,最终挂在孔洞上。
在这水底静默。
众人身在水中,难免感受到一丝压抑的气氛。
刘裕摆摆手,游到了尸体之前,伸出手抓住了尸体。
虽然不能听到任何的声音,但刘裕却明显感觉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手上的力道加重,后背上却忽然起了一层细细的汗渍。
压力来自于手中婴孩的尸体。
刘裕目光一闪,松开了尸体。
腐烂的婴儿,缓缓地飘荡向了水面。
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刘裕仰起头,瞧着那尸体,胸中不由得愣了愣。有那么几秒,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到底比脑袋反应地更快一些,默默无声道:“倘若刘裕能顺利出宫,杀了德宗皇帝,来日必定还你该有的名分。”
婴孩的尸体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竟在水中停顿了片刻。
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眼花,终是见那尸体浮出水面,再也不见踪影。
刘裕回神,盯着先前尸体挂着的地方,却发现那里赫然正挂着一把发绿的大铜锁。
暗门。
竟这样轻易找到暗门!
砸开铜锁没花费多少时间。
刘裕第一个从暗门游出去,身后的五百人飞快尾随他奔出来。像是一群急欲寻找出路的鱼儿,跳跃亡地,奔向新生。
漆黑的水靠,在墨绿色的水下穿行,水面上并没多少涟漪。光线太暗淡,根本不能看清水面上任何的情况。刘裕憋着一口气,一直到了不能承受的极限,这才浮出水面。
身后,五百人亦是。
浮出水面,烈阳高照。
墨黑色的弓弩,遍布护城河两岸,锁定的目标正是水中央的刘裕等人。
不等刘裕反应过来,强劲的弩箭“嗖嗖嗖”激射而来,水面登时起了一层血花儿。殷红的血液在流水中化开,染红了墨绿色的水面,也染红了刘裕漆黑的水靠。
刘裕目光一凝,手起刀落,砍掉射近面门的一只弩箭。
再看一眼,护城河畔穿着龙袍,满目阴寒的不是德宗皇帝却是谁人?
这厮……竟然在此等候。
可德宗皇帝怎么知道他要从水道出来?难道,他所查到的消息,也只是德宗皇帝刻意散步出来的吗?
他没办法细想,因为眼下的情况实在容不得他多想。
“大哥,快走!”刘浩轩飞快拔剑,削掉八方射来的弩箭,高声叫道。
刘裕手起刀落,再一次打掉一只堪堪逼近面容的弩箭,扬声道:“杀德宗皇帝!”大吼一声,飞身前去,不过几个潜水,就到了河畔。
德宗皇帝尚未反应过来,仍旧站在水畔冷眼瞧着水中央的动静。
刘裕已经出水,漆黑的水靠在阳光下折射出墨色的光,刚好照在德宗皇帝的脸上,他于空中脱掉水靠,飞扑向九龙华盖伞下躲着的德宗皇帝。
“护驾!”有御林军高声呼叫。
许许多多的人涌过来,刘裕却只独生一人。
激射向水中的弩箭并不减少,刘浩轩想要援救却无能为力。
别说刘浩轩,其他兄弟们正在水中央拼死抵挡。许多人在水中憋气太久,本就体力弱了些,现下又被弩箭射杀,纷纷惨死。
尸体漂了整个护城河,鲜血已经将河水全部染得鲜红。
刘裕的目光却只盯着德宗皇帝一人。
德宗皇帝吓得不轻,却很快镇定下来。冷冷瞧一眼刘裕扑来的架势,平静地站起身来。
身旁,立时有太监将赭黄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
系好领口的带子,德宗皇帝冷冷一笑,冲空中的刘裕做了个一个受死的姿势,转身退开。
九龙华盖伞随着德宗皇帝一起离开,十来个一观便知功夫极好的太监,护卫在德宗皇帝身后。
刘裕落定在河畔,无数的御林军拔剑冲上来,砍瓜切菜一般招呼他。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德宗皇帝的背影越走越远,却根本没办法追上去。
他没办法靠自己一个人,留住德宗皇帝。
因为德宗皇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明显是为了痛打落水狗。
刀光剑影中,他只能奋起反击,只能不停地挥舞手中的长剑,斩杀一个又一个御林军。
否则只剩下被人斩杀的下场。
他面色冷厉,唇角紧抿,抢了一个御林军的宝剑,双剑在手,摆出最无破绽的架势,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只能搏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