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刚发生的事,远在府邸的妻子立马就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替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就好像自己时时刻刻都被一双眼睛给盯着,甚不自在。

刘裕撇了朱瑾一眼,不悦道,“你消息倒挺快。”

“又不是第一次了。”天锦毫不避讳的承认。

刘裕坐到一旁,几分劝慰几分埋怨,“怀孕了就该在家里静养,那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如果不想让我.操心,以后早朝后就去军营阅兵,别一股劲的往家里跑。文官都没你跑的勤。”

天锦拿自己的丈夫打趣,刘裕只是垂头叹息。

天锦转向刘裕,摸索着拉住他的手,“怎么,我的态度让你不习惯吗?”

“我只是在想,果然这样说话的才是我的锦儿。”刘裕莞尔一笑,抚摸过天锦的脸庞,宠溺着,“司马元显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为什么?”

刘裕看着天锦妆容素淡的秀美,笃定道,“其人用心不正。”

“他用心不正我也不是刚知道,朝中也不止他一人用心不在,你为何偏偏点他的名?”

很显然,刘裕刚才的回答无法搪塞天锦,但他又拉不下脸面说出真话,只又含糊道,“你知道的。”

这话口吻怪异,听起来也怪,感觉在吃醋。

当初天锦在宰相府居住的那段时间,司马元显对她是另眼相看,后来对她的态度更是好过常人。刘裕八层还将此事记在心上。

“我不知道。”天锦甩开刘裕的手,郑重声明,“在我看来,他也别人并无不同。”

刘裕看向微怒的天锦顿时觉得她可爱无比,正打算道歉时有侍女来报,“张大夫来了。”

张大夫是刘裕特地为天锦去请的名医,连忙起身道,“让他进来。”

“见过太守大人。”屋外很快大步跨来一位老者,鹤发童颜,精神极佳。

“嗯。”刘裕转身牵引过天锦缓缓走出里屋,向目盲的她介绍,“这位张大人是建康城里的名医,让他帮你看看。”

“嗯,那有劳了。”天锦并没有因为他是名医而急切期盼,同样也没有露出悲观之失意。她坦然相迎,在刘裕和朱瑾的搀扶下坐到了前厅去,好像眼盲对她来说只是很小的受凉之症。

如此泰然镇定的面对人生起落,刘裕不由得又对她添了分敬意。

张大夫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太守大人面前镇定自若的打开医箱,为目盲的女子诊脉看病。

不多时,张大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

刘裕眉头紧皱,倒是天锦反而安慰起对方来,“这是中毒之症,确实难医,张大夫不必为难。”

“确实如姑娘所说,这毒一时半会怕是难除,索性毒素并不扩散。”张大夫开始收拾东西,看情况似乎连个药方都不打算开了,“现在姑娘有孕在身,还是诞下麟儿后再用药吧。”

如此说法,也跟俆道覆和唐七的口吻相一致,天锦点头,并不沮丧。

刘裕很是担心道,“那生下孩子后能不能医好?”

张大夫摇头,“老夫不敢保证。”

“有那么难医吗?那些名贵的解毒药草也不行吗?”

刘裕更是着急,而张大夫依旧摇头,“是药三分毒,就算是名贵的草药也不能乱用。这毒怕是偏方调配,没有专门的解药。”

“什么意思?你是说她眼睛没救了?”刘裕一时激动得大吼起来。

天锦连忙拉住身边躁气的丈夫,柔声着,“阿裕,不要为难张大夫。”

“大人心急,老夫是明白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将药箱收拾好,才不紧不慢的说出这番话。

刘裕心头一凛,忙问,“你说,到底怎么弄?”

“如果能得到这份毒药的配方,或许能根据配方研制出解药。”

张大夫提出了可实行的方法,刘裕却是愣住了,语气也跟着滑落,“好,我知道了。”

朱瑾紧紧锁着刘裕的神色,见他忽然颓靡起来,眉头微微收敛。她隐隐感觉,刘裕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而且是和孙恩的毒有关。

“姑娘需要静养身体,老夫先告退了。”张大夫重新跨上药箱,向屋内的两人行了告退礼。

守在门外的侍女将他送了出去。

刘裕无力的坐到凳上,扶额沉沉叹息。

天锦却是轻笑着打趣,“别在我身边叹气了,都要被你吹受凉了。”

目盲的人笑得从容,在她身旁的人反而陷入伤痛,惭愧万分的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锦儿……”

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唯剩下忧郁的叹息,在天锦耳边徘徊。

“没关系,只要孩子没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天锦抚摸着小腹,柔声安慰着丈夫,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刘裕捧起她高洁如玉的脸庞,无比沉重道,“放心,你一定会重见光明的。”

“听你这口气,就不太像让我放心的样子啊。”天锦握着丈夫宽大的手,呵护进自己的手掌心,努力将目光落在刘裕身上,叫他宽心,“好了,唐七和俆道覆已经在帮我研制解药了,这么多人为我.操心,我想瞎都不行。”

“唐七是谁?”这个名字很陌生,刘裕不由得多心一问。

天锦解释道,“一个流浪大夫,当初就是他一直在谷底照顾我。”

“哦,改日我去谢谢他。”刘裕点头,默默的将此名记下。

“嗯。”

“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去军营了。”刘裕心事重重的站起,要向天锦告别。

天锦欣慰一笑,起身送他。

刘裕走了两步,又在朱瑾的面前停顿下来,叮嘱道,“不要让她太劳神了,安心休息。”

朱瑾眉头一动,她可不是端茶倒水的普通侍女,从刘裕的言语神色里,分明有警告她不要向天锦胡乱传递消息的意味。

说到底,这男人就算再爱一个人,也是不喜欢被她全盘掌控的。他更喜欢,能够守护她的感觉。

朱瑾没有辩解,低首答应,“是。”

天锦在一旁没有说话,刘裕的那点心思,她心里明了得很。

听着他稳健有力的步伐越行越远,天锦摇头轻笑,“瞧他紧张的,看来以后有些话还是别说给他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