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未来漫长又迷茫的日子里,看得到的绝望,看不到的希望,光是想想就叫人窒息。
“公主,时辰到了。”
随着侍女的提醒,枫凰为她缓缓盖上红绸。
就在要盖上的一瞬间,熙宝从镜中看到枫凰的静默的容颜,下意识的就抓住了她的手。
枫凰神情微动,无声的看着她。
熙宝看着铜镜中的枫凰,轻声,“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枫凰也是望着铜镜,没有拒绝。
“你永远都不会开心了吗?”虽然知道那样一段不堪的过往,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熙宝自从见到枫凰第一面起,就没有见她真心的笑过。
“忘了吧,枫凰。”熙宝的声音低沉而轻缓,像来自未来的呼唤,轻柔的传进她的耳内。
枫凰垂下视线,看着熙宝盛妆年轻的脸庞,“我没有笑,是因为没有发生值得我去笑的事情。”
熙宝想了想,又问,“那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才会笑了?”
“我也不知道。”枫凰拿开熙宝的手,继续将她的盖头盖好,“那样的事情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生了吧。”
熙宝在遮挡了视线的盖头里,隐隐有些害怕。她只能借着烛光看到一片红,映在她要走的路上,仿佛脚下踩着一条不归路。
这夜,星辰满天,从城楼上看去,长安城内灯火一片,红绸满天。这场奢华的婚礼,仿佛一场大火,将整个长安城燃烧起来。
而她,就在城里最中心的地方,受万人瞩目。
这夜是欢腾之夜,也是告别之夜;是人生的一段落幕,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启。
紫琦一身戎装的立在城门之上,城外寒风凛冽,隐隐有孤魂飘荡;城内人声鼎沸,为公主的婚礼而欢呼,似乎还能味道酒肉的飘香。
此刻,他有些伤怀,又有些着急,目光投入在茫茫夜色中,似乎在期盼着什么。或许是一个说不上来的人,或许是一段清晰的未来。
此刻,有人登上城楼,向他这边急速赶来。
在篝火的照耀下,紫琦很快就分辨出那人是谁,又向他身后张望了两眼,竟只有他一个人来。
“征还,怎么就你一人?”按计划是让拓跋珪装扮成他副将的下属,然后他再找个理由让他们出城办事,可现在只有一个人过来。
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原本该出现的人还没有出现,紫琦一只手扶在城墙上,不耐烦的问向旁边的人。
紫琦的副将叫昊征还,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心腹,为人干练冷静,很多棘手的事情都会交给他去做。
副将行了一个军礼,压低着声音,“他还没有来,不过我让人留在那里了,一有消息就过来汇报。”
紫琦收敛着眉宇,篝火将他的轮廓打出重影,显得犀利又沉稳,“那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属下收到城外的来报,好像发现可疑的百姓。他们深更半夜的,不来也不去,在某个地方晃荡着。”
“抓了吗?”
“没有打草惊蛇,盯着了。”征还不过二十左右的男子,还很年轻,但行事已是极为老练的了。
现在的安宁不过是勉强得来的表象,杀机从未退开,今夜又是举城欢庆的日子,难免会有人伺机而动。
“多派点人手,继续盯着。”紫琦冷冷下令,停顿片刻又叮嘱道,“你继续在那边等他,如果再有什么事就派其他人来报,此事必不可出差错。”
“是。”副将眸光一亮,有力答应,没有任何犹豫或疑问的离开。
放质子离开是杀头的大罪,一个差错还会祸连家族,但征还依旧是不管不顾的去执行命令。至于原则、疑问这些他的心底一概没有,如果非要有个解释的话,那便是只要是紫琦公子的命令,他都会无条件的去执行。
不问因,也不问果!
征还走后,紫琦的手按上了剑柄,深邃的目光投向城外辽阔的天地。借着星光,他好像能看到有什么影影绰绰的东西在靠近,宛如森幽鬼魅。
原本萧条却在一夜之间热闹起来的皇宫,正是歌舞升平的好时候。熙宝一路坐的八台的奢华大轿,被抬到了一座大殿外。
整条路上人们夹道相迎,为她欢呼、为她祝贺。可是越是热闹的人群,她越是觉得自己置身在严寒之中。她不会忘记,那些为她欢呼的人,都曾冷眼看她,甚至践踏于她。现在,又渴求她的出嫁,能给她们带来安宁。
吉时已到,熙宝在枫凰的搀扶下,走进大殿。他的丈夫也是红衣广袖,早在大殿之中等着她了。耳边传来父皇和皇后的笑声,她隔着喜帕都能感受他们端正大气的模样。他们是一群什么都能放得下的人,他们没有留恋,他们的手中什么都有,却也什么都没有。
拜完堂后,熙宝又在枫凰的搀扶下回到了一处临时的新房,那已经离前殿有些距离了。
屋门被轻轻地带上,外面的喧嚣突然被阻隔,红烛微微摇曳,勾拉出新娘孤寂的身影。此刻熙宝就像一个奴仆一样,等待着主人的到来。而且,还要盛妆打扮的将自己献出去,真是可笑又可悲。
似乎等了许久,门再次被轻轻推开,寒风伺机而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熙宝隐隐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脚步渐渐靠近,然后停留在她不远的地方,短暂的沉默后他拿起了什么东西,又向她靠近。直至来到她的脚边,才停了下来。
“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很复杂?”慕容冲没有像熙宝预想中的那样挑起她的喜帕,反而问了她一个不适宜的问题。
是的,她的心情很复杂。这本该是女子最幸福的一天,但她却没能像从前想得那样高兴。
熙宝看着喜帕边缘的流苏晃动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有一点,大概是喜悦又彷徨吧。”
这样的回答只是让慕容冲鄙视一笑,“不论男女,嫁娶都是一生中最值得期待的时刻之一,如能得自己心仪之人,那必将是人生一大幸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