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刺史王恭联结了荆州桓玄准备攻进建康的时候,会稽王司马道子突然令独子司马元显为征讨都督,率领诸军抵抗王恭。
他虽然知道儿子在山阴夺权,却不以为意,是存着提携之心,让司马元显领兵。收到消息时,天锦十分平静,反而是朱瑾显得格外开心。
“这司马老贼,还不知他儿子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吧,居然还敢放权,简直是自找死路呢。”
的确,司马元显得了虞美人的暗助,又收卖了王恭身边的一位司马。这一战对他来说,轻易而简单,对方于他,不过是囊中之物。
那王恭不察身边的人起了异心,背腹受敌,很快就被溃败抓获了。
司马元显一战成名,新帝大喜,论功行赏自是不必说。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却庆功宴上上书请求罢免自己的父亲。
司马道子在朝中树敌诸多,这个时候大多数人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并不参和。新帝虽然不够聪明,却也知道自登基以来,是处处受制于司马道子。他早在心中生恨,何奈自己并无能力与权势熏天的会稽王抗衡。
司马元显此举,让他龙心大悦,大手一挥,就准了。甚至还得意忘形大言不惭地说:“既是父子,谁来辅政都是一样的。”
就这么一句,便决定的司马道子的去留。
司马道子也显然被儿子这釜底抽薪的一招打懵了,糊里糊涂了,就丢了大权。
事情大定时,司马元显自然是要留于建康主政,就在这个时候,采桑突然上京,递给他一封天锦的亲笔书信。
此来建康,采桑心中亦有惶恐不安。她知道义父有意制造机会令她与世子亲近,她也知道司马元显对她厌恶之极。
她既怕见到他,又十分想见到他。
便是怀着这份矛盾与挣扎的心情,她颤巍巍的将信件递给他。
几日不见,他似乎更加俊朗了。眉宇间英气逼人,令人不敢直视。她只看了一眼,就垂下头,视线落在他的半边衣角上,不安的等待着。
却说司马元显乍然看到采桑,心里自然是不太舒服。只是她来此理由充足,明知是那假道士故意为之,他却没有理由不见。
只是等他看清信上的内容,面色却骤然大变。
“你竟是虞美人?!”
出乎他的意料,这信并不是徐道覆写的。而是一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
采桑心中正惶然着,听到他语气骤变,矮身就跪了下来,“是,我是。”
司马元显“啪”地一下,猛地将手中的信拍在桌案,刷地站起来,怒不可遏,“好!很好!你们父女俩居然是北朝的细作,这么些年藏于我司马王府,为我父子出谋划策,果然是好得很!”
采桑心中微颤,将头垂得更低了,“世子误会了,我是虞美人不错,但义父并不是。”
“什么意思?”司马元显已然处在要爆发的边缘,目光冷寒地盯着她,恨不能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采桑闭了闭,来之前,她是被特意交代过,义父说必要的时候,她可以自暴身份,却不能将他也暴露出来。
她不知道锦公主在信里都说了什么,惹得司马元显如此震怒,可到了这一步,她也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义父不会害她。
拿定心思,她缓缓道:“我自小就是虞美人训练出来的细作,被义父收养,并非是巧合,而是虞美人看中他是王爷僚幕的身份,而刻意安排的。”
司马元显不信,看着她目眦欲裂,“说得轻巧,你如何证明他徐道覆没有被你们策反?”
“义父若是被策反了,又如何会将虞美人与王恭合谋之事,告诉给世子?”
司马元显冷笑,“素闻虞美人狡诈,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用的反间计!”
采桑:“殿下不信任我,那殿下可信任天锦公主?”
司马元显顿时语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越发觉得此人面目可憎。只因从前她与天锦走得颇近,他便对她有几分另眼相待,她却对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着实可恨。
他以为当日拒婚已经拒得十分彻底了,却不想她本事通天,居然是虞美人细作,还让天锦亲自写信为她说和。
她明知道自己的心意,怎么还敢妄想!她怎么敢!
司马元显气得双眼冒火,偏生被她拿话堵住,竟是半个字也不出来。
采桑明白自己这次是彻底将他惹怒,也不知道后果如何。可她不是没有退让过……如果她的退让,会引来更多的恶语相向。她何不破釜沉舟,就算难逃一死,她也要戳痛他。
“呵……”沉寂了好半响,司马元显突地笑起来。
她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暴风雪堆积,杀意浓郁,又讯速的将头垂了下来。
看来这一回她是死定了,可惜了义父一番好意,她终究没有办法赢得他的心。
“为了能够嫁给本世子,你竟是无极不用。见本世子拒绝了徐道覆,你就将天锦给搬出来……呵,从前倒真是小看你了!”
“滚出去!”
采桑一愣,原本她是在等待着最后的宣判,他语气恶劣,她也已经习惯了。却不想,他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
这……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啊。
见她还杵在原地不动,司马元显抬眼脚,瞬间踹翻了桌案。案上的东西,七凌八落摔了一地。
“还不滚!你当真以为本世子不敢杀你吗?!”
采桑终于确定不是误听,她哆嗦了一下,立刻站起来,提着裙摆,快速退了出去。
此处是会稽王在建康的王府。比起山阴的王府,这里更加恢宏,面积也更加广阔。王府内楼台亭阁,错落有致,路经之处比比皆是名花异草,假山流水。
可是再精致的园林,她也无心去看。退出书房之后,便不敢停留,就立即奔至王府大门,夺门而出。
她想,她得尽快离开这里。以后……不,没有以后了。
然而,还没等她解开栓住的马匹,就被人拦下了。
“采桑姑娘,世子有令,三日后纳你进府,你现在不能离开。”
“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