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缩在廊下哭得撕心裂肺。
屋檐挡不住飘过来雨点,不消片刻,她的身上的衣服就湿了大半。
贴身的婢女找过来时候,吓得魂都要没了。
谢二从小就性情沉冷,嫁入王家后受尽冷落,就越发的淡然孤僻了。贴身的婢女打小与她一起长大,又随她嫁入王家,纵然她在心里为自己的姑娘抱着不平,可连谢二都不介意,她下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崩溃绝望的谢二,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被她哭得人都傻了。
好半天,才想到要去求助谢琰。
谢琰赶来时,谢二已经哭晕了过去,雨水打落在苍白的脸上,看上去毫无生息。
“快,快去请大夫!”
谢琰一边大吼,一边抱起了她……
屋内,天锦缓缓地合上窗子。
沐倾城便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未曾料到屋中还有别人,天锦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才回过身来,“怎么又是你?”
她脸上的敌意实在是太明显了,可是一来二去的沐倾城都已经习惯了。
沐倾城:“昨夜逃离计划失败,眼下除了我,公主不会以为刘裕还能带你离开吧?”
天锦抿唇不语。
心里却默默地说:不会了……谢石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连伺候了他多年的方葵都能被他舍弃,他是铁了心的不会放她离开了。
经过昨晚之后,天锦知道再逃无望了。这一回谢石明面不追究,可心里已经怀疑上了,他定会派人盯着刘裕。
所以天锦才会那么的绝望。谢道韫那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出言中伤了谢二,相信这一切很快就会传到谢石耳中。
这便是她的态度,即使留住了她身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谢家之人,她再也不会去亲近了。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只要公主听我的安排,我一定能带你离开此地。你是北朝锦公主,没人胆敢对你怎样!”
“是吗?”天锦根本就不相信她。
“是。”沐倾城慎重地点头,“辛夷和朱瑾都在外面等着你,等你出去了,我们就回去北朝去,重新召集虞美人旧众,这些南朝人对你的欺辱,我们都能加倍地讨回来。”
她说的信誓旦旦,可天锦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什么北朝公主,什么虞美人旧众,都离她太远太远,太虚无缥缈了。只有刘裕是有血有肉,有泪有痛真实存在,对于天锦来说,什么都抵不上刘裕份量。
她麻木地笑了一声,“你费劲心思来找我,就是为了能重新召集虞美人旧众?”
沐倾城:“你是北朝公主,你肩膀有着重任。南朝欺我北国,致使北国疆土沦陷,士兵消亡,虞美人组织也四分五散。只有你……北朝的女战神能够一呼百应,重振北国雄风。”
天锦苦笑不已,“你走吧。”
“公主!”沐倾城实在是难以接受她这般的冥顽不灵。说了这么多,她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天锦:“别再叫我公主了。我坦白地告诉你吧,我不相信你!”
“你……”沐倾城觉得自己都快被她气得冒烟了,“为什么不相信,你怀疑什么直说就是,我都可以解释的。”
“花言巧语。”
“你……”
沐倾城深深吸了口气,克制着脾气,耐着性子接着说:“我曾经立下誓言,会永远追随你左右,可公主失忆后的种种表现却太让我很失望了。男女之情难道就比国家大义更重要?你是失忆了,连心都迷失了,你忘了自己的国家和臣民,忘了自己是怎样在谢琰手中吃了大亏,致使我北国百万大军被南朝的区区几万军马击溃的奇耻大辱!血染江河的凄惨画面你都可以都不记得了,阿静姐为了救你身中数刀,尸首分离,头颅滚入江中死不瞑目……你统统的都不记得了!”
沐倾城当真是被她这态度气恨了。
否则实在不愿重提旧事,那样不光彩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提的!
天锦紧抿着嘴唇,沉默地听着她的控诉,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说得都对,那些她都不记得了……她说得太悲怆自己也感觉不到啊。
沐倾城越说越失望,甚至都有些绝望,“前有谢琰,后有刘裕,你到底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去!大王还等着你回去,虞美人组织也还等着你重建,只是一次失败而已,你就懦弱成这样?”
天锦依旧沉默着,眉头却不自觉拧了起来。
沐倾城闭上眼,连连摇头,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埋怨我们放弃救你脱困,任由着你嫁给谢石为妾,可你也该扪心自问,又何曾不是放弃了我们?”
“你容我想想……”天锦终究还是被她说得心慌了。是这样吗,她说得……都是真的?
沐倾城看出她依旧在犹豫,失望透顶。她觉得天锦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尽,该尽的主仆之谊也已经尽了,以后决不会再浪费唇舌。如果她依旧不能幡然醒悟,必要的时候,她会使用强硬手段。
与来时一样,走得时候,也是悄然无息。天锦回过神来,她已不见了。
她推开窗,呆呆地看着窗外瓢泼大雨,任由着刺骨的寒风夹着雨水卷进来,刷在脸上。
她仿佛已经不知道冷,不知道疼了。
沐倾城说得对,她真很懦弱,很不想愿意去相信自己就是威名赫赫的北朝神武公主。
自打从河边醒过来,丧失了所有的记忆那天开始。没有知道她有多么的惶恐,多么的不安。陌生的环境,充斥着各种阴谋,每个人都仿佛对着她戴上了面具。
她真心相待的人,欺骗了她。
她用力深爱的人,远离了她。
她孤零零的一人个,前方没有光明,后方没有退路。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去信谁,又能信谁。
刘裕成了她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可是当他也不能完全依靠的时候,她就真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