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其他人说的, 一期一振铁定认为别人在开玩笑。可偏偏这是自己最稳重最可靠的弟弟药研藤四郎说出来的。证据就是审神者那张跟自己极度相似的脸,除了眼睛不一样,除了脸小显稚嫩, 他们两个要是一起出门没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期一振今天接收的信息量真的太大太多了, 他终于体会了一番曾经山姥切国广才体会过的脑袋急速升温,然后砰地一声炸开, 头顶升起袅袅白雾, 整个人煮熟了一般失去意识,身体一歪头重重的撞在了走廊粗壮的木质廊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倒地昏迷不醒。

一期一振轻伤变中伤。

这个意外可把大家吓了一跳。

“一期尼……”

“都站好!”歌仙兼定呵斥住藤四郎们, 自己上前把一期一振扶起来靠着廊柱坐好,“别忘了你们还在罚站, 不到结束的时间谁都不许动!”

“嗨……”X9

“阿诺……歌仙殿……”黑子哲也弱弱的举起手,请求发言。

“驳回!”歌仙兼定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歌仙兼定狠下心肠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主公你现在想说什么。总之, 今天谁求情都没有用!”

黑子哲也:“……至少也得让大家帮忙把一期殿送去手入室吧。”

歌仙兼定对黑子哲也露出一个微笑:“这就不用主公你操心了。蜻蛉切, 过来帮下忙!”

蜻蛉切走过来, 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先前他亲眼目睹了歌仙兼定是怎样在手合的时候把一期一振打成轻伤的,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听到歌仙兼定喊自己,蜻蛉切还以为歌仙兼定想找自己手合呢。原来是帮忙把一期殿送去手入吗?蜻蛉切松了口气,蹲下来将一期一振背到背上, “那我就把一期殿送去手入室了, 主公要一起去吗?”

黑子哲也眼睛一亮, “去!”走之前他给了罚站的大家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赶紧跟蜻蛉切一起离开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迫不及待的意味。

“非常感谢,蜻蛉切殿。”黑子哲也松了口气,“呼——歌仙殿有点可怕呢,明明平时是那么文雅的人。”

“哈哈,不只是主公吓到了,我也吓了一跳呢。”蜻蛉切说道,“就是脾气越好的人生起气来才越恐怖,我好像听谁这么说过。”

黑子哲也点头,“嗯,的确有这样的说法呢。”

手入室很快就到了。暂时不想出去面对歌仙兼定的黑子哲也决定自己亲自给一期一振手入。

他拿出一条长条毛巾铺在地板上,然后将打粉棒、丁字油、目钉拔、棉布、奉书纸一一摆放好。

黑子哲也跪坐在地上,拿起一期一振的本体,这振刀他再熟悉不过了。

轻轻的将刀□□,然后拔除目钉,将刀柄拆卸开来。用棉布擦拭后,打粉棒轻轻地有节奏的敲打,灵力便通过打粉棒慢慢滋养刀身。

一期一振悠悠转醒,温和的灵力如滋润万物的泉水细细密密的在身体里流转,他舒服的简直想喟叹一声。好在他及时忍住了,不然怕是要在审神者面前丢脸了。

他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给自己的本体做保养的审神者,尤其是审神者依旧保持着刀剑之身,身上穿的是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出阵服,一期一振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他从歌仙兼定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知道了弟弟们在战场上被碎刀,知道自己是被这位审神者救下来的,知道自己与原本本丸的弟弟们分别并不是审神者的错,他心里针对审神者的那股怨气就消散了一些。就在他思考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审神者的时候,他又知道了审神者竟然有两个形态,一个人类形态,一个刀剑形态,审神者竟是另一个他的儿子?这样的关系他就算是脑洞突破天际也想不到的。

“一期殿,你醒了?”黑子哲也回过头,刚好对上一期一振的眼睛。那双曾溢满了温柔的眼睛只要注视着人就会让人感觉到这个人满心满眼全是你,但这么美丽的双眼此刻却显得黯淡不已。

一期一振点头,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黑子哲也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跟他交流,毕竟一期一振的情况不一样,要是一个不小心找错了话题……呵呵。

他们两个不说话,蜻蛉切同样是个话少嘴笨的人,只能默默的坐在一边,那么大的块头,硬是把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一时间,手入室的气氛迷之尴尬。

黑子哲也专注的给刀身保养,有了审神者灵力的加持,很快,一期一振就修复完毕了。

“一期殿,你的刀。”黑子哲也双手将一期一振的本体奉上。

一期一振看着自己的本体,却并没有伸手拿过来。

“一期殿?”

“……审神者大人,药研说你是另一个一期一振的儿子,是真的吗?”

黑子哲也点点头,“是真的。”

一期一振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问:“那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黑子哲也心中了然,一期一振惨痛的经历来源于一个审神者病态扭曲的爱,对于自己父母的情况,他怕是首先想到的就是不好的一面。

“请放心,我妈妈跟‘医生’不同,她脸皮够厚,听药研叔他们说她当初死缠烂打硬是把爸爸的心给磨软了的。咳,我是说,他们是自由恋爱,并不存在逼迫与被逼迫。”

一期一振脸上的表情这才柔和了下来,“是吗,抱歉,是我想太多了。”

“阿诺……刀……”黑子哲也看了看被自己双手捧着的刀,又看了看完全没有拿回刀的意愿的一期一振。

“失礼了。能否请审神者大人暂时保管一下我的刀呢?”

“欸?为什么?”

“我向审神者大人露出敌意,当时在净化池那里,若不是弟弟们在场的话,我估计会对审神者大人你挥刀吧。即便现在知道了审神者大人你不一般的身份,我也暂时做不到不去怨恨,毕竟,除了审神者,我不知道我还能去怨谁。”

“我并没有怪你。”

“我知道,可是我却过不了自己这关。审神者大人,若我真的无法从过往中走出来,无法向你效忠,无法真心成为你的刀剑,那么请将这把刀丢进刀解池吧。”

“一期殿!”蜻蛉切听了他们的谈话反而开始替一期一振着急起来了,“主公很是仁慈,且与你有如此深厚的因缘,必然不会逼迫与你,你何必如此悲观?我等刀剑能够以人身存在,拥有自己的思想,能够自己行动,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请不要轻易的放弃啊。”

一期一振却摇头,“蜻蛉切,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无法向主人效忠的刀剑,不能为主人所用的刀剑,又有何意义存在呢?”

黑子哲也突然将手中的刀强硬的塞给一期一振,“一期殿,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一期一振讶异的看着黑子哲也,他原本以为凭着黑子哲也与‘一期一振’不一般的因缘,审神者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一期殿你忘记了一件事,当刀剑们显现人身后,你们便不再是单纯的刀剑了。你们拥有了冰冷的刀剑所没有的东西——情感!可以说,大家跟人类已经没什么两样了。一期殿也知道我是一期一振的儿子,我有一半属于刀剑,我做不到将刀剑们视为工具,你们是我的家人啊!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家人不能为我所用就把他抛弃。更何况,你也是一期一振啊!即便不是身为我父亲的那一振一期一振,我又怎么做得到将一期一振这把刀丢入刀解池?”

“……如果,一期殿真的做不到再次信任效忠一个审神者,那不如就干脆别把我当审神者!当侄子行吗?就像你们之于鸣狐一样。我就把你当我爸爸的双胞胎兄弟了。可以吗,叔叔?”

一期一振震惊的看着黑子哲也,哆嗦着唇问道:“我可以吗?”

黑子哲也用力的点头。

一滴温热的眼泪低落在手背,一期一振抬起一只手捂着眼哭泣。粟田口的大家长此时哭得就像个小孩子。

奇怪,明明我哭得那么厉害,可是心里却并没有那么伤心,好像有什么冲破了内心的黑暗。……光明吗?歌仙兼定说,因为经历过黑暗,所以更想要把握住到手的光明。原来是真的。明明都那么绝望了,当希望来临的时候,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抓住希望,这,就是人性吗?

大哭一场后,一期一振内心的阴霾散了大半,他还沾着泪痕的脸露出一抹微笑。

这个带着泪带着丝脆弱的微笑却让黑子哲也由衷的松了口气,太好了!不管怎么说,一期一振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另一边,仍旧在罚站的粟田口刀派的刃们心中饱受煎熬。刚刚烛台切光忠出来对他们说今晚一期一振的欢迎会被取消了,而且作为惩罚,他们的晚饭也没了。

饿!肚!子!

惨啊,这是比罚站还要恐怖的事情!

五虎退都开始低声抽泣了。

鸣狐肩膀上的小狐狸被这个坏消息打击得整个狐都不好了。

果然,长谷部和歌仙那点儿根本不算什么,烛台切麻麻才是真·大魔王!

烛台切光忠:乡下老妈式关怀的笑容.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