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是会说话的情人,从空中飘悬而过,拂过她的脸,最终,落在他的肩头。
他就这样站在人潮汹涌间,定定地看了过来,手中的杜宾犬都安静成画,几乎融成了背景。
首都的秋,竟然来得这么早。
冷奕瑶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一身军绿配着树梢微微泛黄的枝叶,竟然是如许美景。
挺拔高大的身躯,被绿色戎装包裹得一丝不苟。最上面一颗金色的风纪扣,简直让人挠心挠肺地想要上前解开,一睹那宽广胸膛的真颜。
他径自站在那里,悠闲得像是刚刚从元帅府遛狗到此,轻轻拂在那条杜宾犬上的手,十指修长,苍劲有力。
当那抹夕阳落在他的侧脸上时,深邃几乎无情的五官越发精致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的眼,似乎带着一抹温度,分明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徐徐望来,却瞬间将一众人的心跳震住,若只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震撼人心!
这一刻,连上帝都为了配上他的容貌,精心勾勒出绝美的晚霞。
凶猛黝黑的犬、军绿挺括的衣、纷飞飘落的叶、彩霞炫目的天……。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优雅到这般——天地臣服。
“第一天上学,感觉如何?”人群中,他第一次看到冷奕瑶站在那里,神色微愕,表情空白,忍不住轻轻一笑。
那一笑,将他脸上的刚毅一丝丝的柔和,连眉毛竟似也带上一缕轻缓。
分明是极轻极轻的话,离得这般远,绝不该听到,可她偏偏听得一丝不落。
歪了歪头,她忍不住侧目。
最不该、也最不可能出现的人,竟然就这么明晃晃地立在“圣德高中”的大门口!
这般郑重其事,只为了问她一句上学感悟?
“不错。”她随口一答。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运转,堂堂帝国第一将领纡尊降贵来到圣德高中门口的原因。
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四周,悚然一静。
别说是蓼思洁,就连不远处的奥斯顿的表情都变成了一片光怪陆离!
这辈子,从来不知道,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元帅会专门等一人放学,只为这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候。
关键是,为毛又是这位“空降”的转校生?
等等……。
早上军界的来人似乎是元帅的近卫官弗雷,所以,那一声“冷小姐”……。
所有人目瞪如玲,静静地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忽然察觉了太不可思议的真相!
所以,甭管那后来什么皇室第一顺位继承人,圣德集团掌舵人,在元帅面前,这些都成了“无关紧要”!
关键的是,从来不与异性接触的元帅竟然会甘心等一个女孩放学?
望着面前那群立在赫默周边的近卫官,军姿笔挺、神色警戒地以赫默为中心,放射式排开,即便校门口拥堵至此,却无一人能靠近一步。
至此,天上人间,界限分明。
所有圣德高中的师生忽然一片静默……。
这世上,有一种人,只要立在那里,便可将全世界的风采彻底踩在脚底。
同样是权贵,陆琛出现的时候,那群黑衣人团团守备的情景,让人第一反应是敬而远之。而元帅牵着一只杜宾犬,就这般随意一站,压根不需要这群近卫官再做一丝多余的动作,便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沃克站在人潮拥挤处,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脑仁疼的厉害。
仅仅一介商人之女,怎么可能招惹到赫默?
这女人的存在,简直是匪夷所思。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绝对没想到,人生如戏,从来都是高潮迭起!
只见元帅指尖微微一松,那只凶猛的杜宾犬刚刚还安静如鸡,这一瞬,竟然不受控制地冲着冷奕瑶的方向疯狂扑去!
暗褐色的眼睛,四肢细长有力,分明静止不动的时候,在赫默手边像是玩宠般的存在,可当它疾驰飞奔的时候,果断、凶猛,仿若一柄已经开锋的刀!
那疯狂的冲击力,让四周无论男女忍不住惊呼一声。就连守在赫默身边的近卫官都脸色豁然一变,仿佛下一刻,它就要冲到冷奕瑶面前,将她一下撕碎。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被无限制地放缓……。
冷奕瑶眯着眼,从头到尾,目光一丝都没有从赫默的脸上移开。
他对于杜宾犬的挣开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像是饶有兴致一般,直直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等着她的反应。
举世皆知,对于要强、果断、好战的杜宾犬而言,第一次见到的路人绝对属于攻击范畴。
当凶猛扑食似的的黑犬一下子咬住她的裙角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的人忍不住挪开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见到鲜血淋漓喷涌而出。
蓼思洁指关节被自己攥得青白发紫,刚想回头拽开冷奕瑶,却见到最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杜宾犬竟然咬住冷奕瑶的裙摆,朝着赫默的方向猛力拖拽过去。
当然,如果,他们有胆再往近处靠一靠,分明还能看到这条猎犬眼中赤果果的献媚神色。
冷奕瑶低头,恍惚地觉得,这狗简直是想拿她邀功!
这是成妖了不成?
美艳少女,白衣黑裙,被一条看似凶猛的黑犬强制拖拽着往前走,少女望向黑犬的主人,神色翻涌,表情堪称瞬间多变。
四周望着这颇有喜感的画面,终于狠狠地喘出一口气。
刚刚脑子抽风了吗?既然是元帅的猎犬,自然不会攻击元帅要接的人。
只不过,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团团围在外圈的近卫官们,此刻,脸色一个比一个古怪。
那还是他们认识的傲慢凶兽吗?在元帅府,哪怕饲养官喂食的时候,稍微一个不留神,都能被咬,看到这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就这么自来熟了?
难道,看人下菜,也是可以遗传到猎犬的身上?
触目惊心,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现在心底里的震撼好吧。
冷奕瑶几乎是被生拖硬拽地拉倒赫默的面前,眼看那猎犬讨好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赫默的手指,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只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跟被敬献的大骨头似的。
“它有点活泼爱闹。”宠溺的口吻,和缓的语气,简直秒杀全场一片女性观众,偏偏赫默无知无觉,只是无奈地揉了揉它的头顶,那一脸纵容的样子,分明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冷奕瑶心底几乎是闪过“呵呵”两个大字,随即看着那只猎犬一脸享受抚摸的样子,大气地表示,她不与非人类怄气,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只是说话的语气,不免带上几分揶揄:“你确定,你这样出现在校门口,明天不会上社会新闻头条?”
深居简出,向来低调的人,日常即便是露在镜头前,也是因为军界需求,今天自己竟然突然出现在圣德高中……。
冷奕瑶望向站在自己咫尺距离的赫默,忽然觉得非常头疼。
她下午的时候还在琢磨那个藴莱到底打着什么算盘,结果,这个比这个藴莱要难缠一万倍的家伙竟然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等着她“羊入虎口”……
她简直都不用想,明天来上学的时候,全校师生的表情。
一介“关系户”,一天之内几乎集齐了帝国境内各路顶尖权贵,她还要上学干嘛?直接开创帝国历史先河就行……
赫默的目光似乎带出些许笑意,淡淡地看向身边的近卫官,“新闻媒体的人,不会那么无聊。”连解释一句都不需要,他没有首肯同意,谁敢轻易刊登他的新闻。
那不过是抹淡笑,冷奕瑶却瞬间明白了他的含义。同时,了然地看着那些安静如空气的近卫官,若是他出个门,都要上社会头条了,那这些人要来何用?
“我有点东西落在别墅了,你现在可回去?”赫默已经重新牵住杜宾犬,微微侧头,仿佛是征询她的意愿。
可,可在外人听来。
别墅?
元帅的东西竟然落在冷奕瑶的别墅里?
这什么意思?
这分明是元帅早就登堂入室的意思!
可在冷奕瑶听来,却完全没注意别人的误解,反而是忍不住疑惑地看他一眼。
那栋被他当做书房的别墅?除了书,里面的私人物品好像早就被弗雷全部清理了一遍。
果然来找她是有事吗?
但是,她忍不住狐疑地看他一眼。
他是别墅主人,想回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就算钥匙他给她了,他也有一万种方式直接去取东西,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非跑到学校门口,兴师动众地等她放学?
她的目光微微一转,敛起淡然,带出一份浅浅的暗色。
因为她许久没有答话,赫默侧身,静静看她一眼:“怎么,不方便?”
这一眼,些许调侃,些许认真,就像是那个深夜,他亲自拿起重剑,带着她的剑尖一丝丝在空中划过的场景。
她勾唇,忽然凌然一笑,“没,元帅大驾光临,欢迎还来不及。”
周围的近卫官瞬间嘴角一抽。
分明是借住的客人,这话说的,倒像是那栋别墅是她的一样。
偏,赫默像是毫无察觉,只是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指尖微微一动,那条凶猛的杜宾犬竟然知道方向似的,第一个跑了起来。
于是,一众围观吃瓜群众,纷纷见识到本世纪最耸动的画面——元帅竟然和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并肩,悠悠扬扬地漫步离开了!
天色随着晚霞地落去,更染上一层血红,远远看去,那两人明明身高差了许多,却意外地和谐有致。一条漆黑的猎犬夹在两人中间,不时摇晃着脑袋,左右打量,这画面……
蓼思洁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唾沫。
原来刚刚冷奕瑶说她晚上有安排了,不是推诿,而是真的和元帅有约。所以,她差一点和元帅抢人?
而在她不远处,晨芝梵、奥斯顿、沃克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震惊。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这些情绪都不足以表现他们现在脸上的复杂。
晨芝梵冷静了良久,才恢复了镇定,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已经走得颇远的两人背影。
怪不得她住在那个别墅区,怪不得她对一切事情都永远平静无波、冷静自持。
原来,不仅仅是皇室,就连元帅都与她关系匪浅。
人潮拥挤处,谁也没有注意,一辆漆黑的加长轿车徐徐开走,车内的藴莱淡淡地将手机抛到一旁的座位上:“拿去销毁,不要让人查出那个邮箱的密码。”
身旁的人低低应了一声,像是不敢多看一眼藴莱的表情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一分。
急速行驶的车,将窗外的风景纷纷甩在背后,良久,藴莱唇角徐徐染上一丝笑意。
不过是随手一张抓拍的照片,他竟然会真的出现。
这个冷奕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从翟穆到陆琛,现在连这个赫默都行为异常起来,或许,他真的应该好好调查调查……。
而众目睽睽之下,被赫默烙上他标签的冷奕瑶却丝毫没有觉得似的,真的与他缓步上了车,在重重近卫官的护卫下,直接回了别墅。
——
短短数分钟后,一列军系车辆直接开进别墅区。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规格,保护措施精密至极。
别墅区的守卫向来是见惯了高层将领出行的排场,可眼下,望着单独出现都很正常,同时相伴出行却很惊悚的两人,负责守卫别墅区治安的人表示,心脏承受能力差,还是有点受不了啊。
一个男人,一个女孩,一个24岁,一个16岁,虽然年纪看上去差了些,身高也有点悬殊,但是,当他们一起进了同一间住宅的时候,无论是谁都忍不住脑子里浮想联翩。
冷奕瑶就是在一干近卫官及别墅区守卫强自保持镇定的表情前,进了别墅大门。
幽暗的视线,安静的四周。
大抵是因为窗帘都拉着的缘故,整间别墅显得有点沉静异常。
他站在玄关处,停了一瞬。看她径自脱了鞋,走到窗户旁,随手一掀。
光线一亮,整间别墅像是豁然活起来一样。
当最后一抹还未彻底消失的霞光落在她的耳垂上时,像是将她整个人都照得通透起来。
她的目光却笔直地落在外面重兵把守的规格,一丝一丝的异色从她眼底掠过,像是浮光掠影,在这个位置,他看得分明。
这个女孩,心硬如铁。
哪怕是与他共处一室,从头到尾,都没有放松警惕……。
忽然有点好奇,如果在初遇的时候,她因为陆琛的执意为难而向陆琛“求救”的时候,他顺意帮她解决麻烦,而不是冷眼旁观的话,现在的她,又会是什么反应?
“不是说有东西落在这里吗?”她一转身,脸上所有情绪已经退的一干二净,看上去,就如以前那么多次见面一样。适当的恭敬,优雅的距离,完美的掌控,绝不因为男女孤身独处而多出一丝暧昧。
“嗯,我去书房。”他垂眸一笑,眼底精光一闪,转瞬即逝。
望着眼前慢条斯理踱向那满是藏书的男人,冷奕瑶扯了扯唇,无声轻笑。
这人到底心里想着什么?
之气分明答应了让她不暴露身份,还另外给了一天自由时间,让她打开在首都的交际圈,现在,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怕是整个帝都有头有脸的人,如今桌前都已经放着她的背景调查资料。
谁敢轻易招惹他赫默安静等待的女人?
想到此,她的目光一冷。不过,那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像是无知无觉一般,转身去厨房,自己倒弄吃的去了。
当最后一抹晚霞也彻底从天边消失,别墅里的灯被她全部打开,刹那间,灯光璀璨,几乎将最边角的地方都照得通亮。看了一眼天色,冷奕瑶不得不去书房敲了敲门:“要不要吃点东西?”
要想走的话,早就拿完东西就走人了。眼下,他倚在沙发里,翻阅书本的样子,分明是打算逗留。
冷奕瑶也不催他,就当自己真的是房屋主人一样,随意将餐盘里的吐司面包翻开给他看:“不过,我晚上吃的简单,只准备了这个。”
赫默一抬头,看到碟子里金灿灿的吐司面包,脸上漠无表情了两秒钟,随即,点了点头。
想要在这种人的脸上发现情绪变化,无异于难如登天。冷奕瑶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揣测他此行的目的,见他点头,心里唯一的想法是,得,这点分量估计不够,还要多做点。一扭头,人就走了。
倒是赫默忍不住放下书,静静地看着她转身的神色,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晚上的留一个男人在家,她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在所有女孩都爱做梦的年纪,她却对任何事,都冷眼旁观。这种习惯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等冷奕瑶将晚餐全部准备好,放到桌上的时候,赫默已经将书夹在手心,一起带到了餐厅。
冷奕瑶下意识瞟了一眼,倒是微微一愣,《枪械鉴赏》?
“听说你今天上学挺热闹。”他分明是享受惯了的人,可现在拿起吐司面包,配上果酱,吃的这么简单,竟然也没有丝毫违和感。
转头,见冷奕瑶盯着他那本书在发呆,忍不住淡淡一笑。“我记得你看过翟穆的伤。”
伤?
冷奕瑶皱眉回忆,终于明白他指的是第一次在D城酒店里,晚上他让翟穆脱掉衣服时,露出的那些青紫痕迹。
分明是枪械反弹力的作用。
那次,他特意到D市,一方面是为了彻底清洗军界,另一个目的就是找人试枪——而翟穆便是那个幸运的试枪人。
她很聪明,不,应该说,比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更有前瞻性。赫默只是简单提示一句,她就已经将前因后果全部串联起来。“你是打算进行枪械改良?”
是了,人,不可能无限制地适应冰冷不清的机械。唯有,互相调整,才能达到最满意的状况。
翟穆虽然是用枪老手,却不是专业的狙击手,对于狙击枪的后作用力,都无法一时间适应。如果想在军界真正推广这类重型狙击,最好也是见效最快的方法,就是将枪械调整到最舒适的地步。
唯有人和枪械同步和谐,才可能最快的时间应用推广。
赫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头一次没有避开这个话题:“你知道的倒是挺多。那你再说说看,怎么改良最适合?”
她诧异地看他一眼。按理来说,这些应该都属于军事机密,给她知道,没有关系吗?
“反弹力对每个人的作用影响都不一样,想要真正调整,光以翟穆一个人为实验蓝本并不科学。”毕竟,人与人各有不同。翟穆的军事体能,相信在军界绝对算是上等。那么一般的兵士呢?他既然想推进,必然不是只为了千锤百炼的狙击手特意配置。
所以,他的真正目的……。
冷奕瑶的脸微微色变。
而从头到尾,都盯着她的赫默,见她这般的反应,忽然心底轻轻一笑。
他就知道,这个女孩,绝顶聪明。
每个人都在猜测他肃清叛徒、不惜大动干戈的原因,唯有她,看到了他掩藏在重重杀戮之后真相。
“怎么不继续往下说?”外面的天,已经一片漆黑。他坐在餐桌前,目光灼灼地望向她,眼底忽明忽暗。
她却忽然垂下了眼帘,舌尖抵在齿边,微微发凉:“这样的推陈出新,元帅不怕失去控制?”如今军界的武器水准已经足够应对一般战事,而推陈出新、改良军械便意味着他有更大的图谋。
可先进尖锐的武器,往往是双刃剑。
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一个不小心也会割裂自己。
军界在帝国已经是无尚尊荣,没有任何人敢冒犯,显然已凌然不可侵犯。那么,他还要这么孜孜不倦地推出新型武器是为了什么?
当初,身在D城的时候,她只是心存疑惑。但眼下,对上这双强悍冰冷的眼,她忽然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
这个男人,远远比他看上去的还要危险万倍!
武器的跟新换代,无外乎,内政外交。
前者,他已经带领军界做到了极致。哪怕皇室驾临、政界俯首,都不及他垂眉一瞥。那么,唯有一种可能……。
空气里,忽然多出一抹森冷!
冷奕瑶不可抑制地手指紧握。
而在她未发觉处,赫默双目凝视,内心同样一阵惊涛。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触探他的灵魂,没有一个人敢揣摩他的深意……。
而今天,偏偏她不仅做了,还统统都触及了那个禁忌的真相。
他的眼,倏然一沉,那一刻,褪去了笑意,这个男人,比军刃还要锋利凛冽!
房间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她侧头,静静看了一眼时间。
恰好晚间七点。
房间的落地钟忽然撞响,深沉的钟鸣像是要将两人从对峙中抽身。
他们的目光终于在空中又一次撞上。
这一次,却谁也没有率先挪开。
既非内政,便是外交。
当陆琛还为皇位的继承权而在挣扎痛苦的时候,当藴莱为了莫须有的原因进入圣德高中就读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心思远大到触及未来的国际发展。
邻国多年来的虎视眈眈,今年边境的频繁动作,帝国境内的民众全然不知。
这个男人,分明也才二十有四,却无愧于他第一将领的职责,将这些功过是非一肩抗下。
她到底还是看错了。他的D城之行,远非当初她设想的一箭双雕,而是三箭齐发!
最后的这一箭隐藏在前面的血腥肃杀之后,外人根本无法窥探一丝痕迹。
而他今晚,竟然真的当着她的面,默认了一切。
她的心,一丝丝地下沉,却又开始不可抑止地兴奋。
当所有人还在为目前的一切莹莹奋力的时候,他的目光以后深远到让人猝不及防。
跳出了帝国境内的框架,直接放眼世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这是铁了心,要踏平帝国所有的敌人!
“呜呜呜”——
开水壶忽然发出震天的轰鸣声,将两人之间奇异的对视打断。
她转身,走到厨房,将火关掉,静静地开始冲泡茶包。
赫默就坐在餐桌上,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从刚刚那一瞬间的对视,他就明白,这个女人,看穿了他的内心!
毫无凭据,只是靠着一本他随手抽出的书。
何其智慧超群,又何其让人心惊!
这样的心智,这样的机敏……。
他的指尖轻轻地在桌上游移,直到她将茶杯送到他的眼前,他缓缓抬头,朝她轻轻一笑:“如果真能推行武器更新换代,你怎么看?”
这如果放在以前,征询一个女人军事问题,会被他觉得太过异想天开。但是,真的到了此时此刻,他竟然会忍不住对一个才过十六岁的女孩,抱有奇异的期待。
赫默近乎叹息地仔细端详她的每一丝神色,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冷奕瑶将冲泡好的茶水递到桌边,并且注意一丝他的反常。
相反,她在凝神思考他刚刚给出的问题。
正式在军界掀起军械改良?
暂且不提可行性,如何在偌大军区保证高度一致的保密性?但凡有一人泄露,造成世界各国局势恐慌,他要如何应对?
等等……。
保密性……。
所以,这场D城泄露军情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震慑处决,就是为了这个埋下伏笔?他命弗雷去学校抓人,不惜散出消息,也是为了将这场处决泄露军事机密的震慑彻底化成一把割人心魂的刀。让人以此为戒!
冷奕瑶目光忽明忽暗地望向他,慢慢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徐徐喝下一口。
“你……。”她刚要开口,他却已经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周五来军校,我有东西给你看。”说罢,转身,不再剩一丝犹豫,乘车离去……
冷奕瑶莫名其妙地看着桌上的吐司面包和喝了一半的茶水,若有所思……
如果刚刚没有看错,她在赫默离开前的眼底深处看到一丝纠结。
可是,纠结?
那个杀伐决断的男人竟然会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到洗碗台上,目光最后看了一眼桌上他没有带走的书,脸上泛起一缕莫名其妙。这人不是说来别墅拿书的吗?总不会是被她道出心里所想,恼羞成怒了吧?
恼羞成怒?不至于。赫默坐在车里,若有所思地右手压在心脏处,满眼深色。
他是压根觉得今天自己真的有点不对劲。
不过是一张照片,他为什么觉得那么碍眼?分明下午约了人谈正事,可牵着“天狼”,他竟然就走到圣德高中的门口。等他真的反应过来,随手拿本书打发时间的时候,她竟然三言两语就解开他这前后所有的布局……
赫默靠在皮质座椅上,深深地皱了皱眉,暂不管冷奕瑶是否修炼成精,他今天的这一切都有些反常。
坐在前座的近卫官见他一上车之后,脸上阴晴不定,手指还紧紧扣在心脏的位置,以为他身体不适,立刻脸色一整:“元帅,可需要让军医来看看?”
从没见过元帅的脸色那么怪异过,近卫官的神都慌了,手机抽出来,正要拨打军医的号码,却被赫默摇头否定:“大概是没休息好。不用叫人来了。”
近卫官将信将疑地点头应了,一路上小心打量赫默的神色,见他一路上簇着眉头,顿时心里没底。等一回元帅府,赫默回房后,他第一时间就往弗雷的办公室冲,人都不带喘的。
“报,报告!”这一句话他喊得震天响,低头做事的弗雷被惊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这不是他吩咐跟着元帅出门的近卫官吗?这么神色慌张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弗雷心里一冷,第一反应就是要冲出去,下一刻却被死死地拽住。
“上,上校,元帅整个人好像有点古怪。”他跑得太快,以至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古怪?
这辈子,弗雷就没听过这个词能安在元帅的身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出门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弗雷急的有点想抽面前这说话疙疙瘩瘩的家伙。
“是,是这样的……。”那人赶紧将元帅的行程说了一遍,从听到赫默竟然会在校门口等冷奕瑶开始,弗雷的眉毛就竖着,当听到元帅从别墅出来后脸色就不对劲之后,他就陷入了一阵匪夷所思。
“然后呢?元帅捂着心脏处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赶紧询问。
近卫官有点纠结,该怎么形容?想了良久,只挤出四个字:“一脸深沉。”
弗雷恨不得踹他屁股,元帅什么时候不一脸深沉了?他问的是这个吗?
想想到底还是不放心,虽然元帅身体从来没出过问题,但万一呢?万一真的有什么事,元帅讳疾忌医呢?
弗雷打发走近卫官,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摸到赫默的卧室门口。见里面灯还亮着,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淡漠的声音一如既往,赫默随意地解开外套,面色平静地对门口道。
弗雷推开门,第一时间打量了一下赫默的神色,见平平静静,表情清冷,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骗了,正准备道个歉转身就撤,忽然被赫默一下子叫住。
“你之前和我说你妹妹今年出嫁?”凉凉的声音侵染着月色,越发显得似是而非。
弗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的,就在下个月,我以前和您请假的。”自己就一个妹妹,年纪相差不大。因为他从军的缘故,家里上上下下的事都是妹妹在打理,父母从来都让他放心。他其实心里一直亏欠得很,上个月特地和元帅请假,要回老家一趟,让妹妹风光嫁人。
赫默点了点头,神色不动,“你对你妹夫好像不太满意?”
弗雷一提起这个人就想叹气。他就是一军人,家庭普通出生,即便被许多人看作是元帅的左右手,万事高看一眼,那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价值观。在他看来,结婚就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结婚就是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哪管男方家条件如何。只要对他妹妹好就行!即便是坐拥万贯家财,人心不好又有什么意思?那个男人他见过一次,其他什么都还好,就是这个年纪,他实在嫌弃对方:“大了我妹妹整整八岁,我妹在她面前还像个孩子似的。您说我又住的远,那老男人万一欺负她,我根本来不及动手。”远水解不了近渴,到时候真等吃亏了再后悔,就晚了!
他甚至怀疑是妹妹一个人照顾爹妈太累,才会脑子不清楚看上这么个老男人。
赫默脸色倏然一黑,弗雷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他挥手打发出去了。
弗雷忍不住摸摸下巴,心想,还真是和近卫官说的一样,不对劲!不过看样子好像身体没有大碍,那是他刚刚哪里说错话了?他回忆了一瞬,无果。转头,见元帅灯都关了,无奈摇头,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室内,赫默一个人面色难看地望着窗外,眼底颜色灰暗难懂。有什么想是要汹涌而出,却被他缓缓压下。
老男人……。
如果没有记错……
他好像今年也恰好大她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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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人视察,搞到现在才来得及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