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h, 50% 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园林沙盘摆在旁边的办公室, 里面每条小路、每片土壤、甚至每棵树的朝向皆照着直播视频完美复刻,退休刑警表示, 若是哪一天十三娘不得不从府里逃走,他能规划出数十个藏身之处和逃离路线。

崔清衷心希望不要有那一天。

“药可停了,”两周后, 孙医官再次上门复诊,微笑着捻根胡须道, “娘子果遵医嘱, 不错, 不错。”

“有劳医官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五个字崔清说得相当顺畅,她瞥向林妈妈,对方会意地送孙医官出门,口中说些漂亮话, 隐蔽地往他手上塞银子。

很快, 十三娘身体大好的消息传遍府内, 及至午后,两个婢子拥簇着一妇人登门而来。

“窦大娘子来了,”小丫头在帘外通报道, 而此时, 崔清屏退下人, 在西厢房另一侧的书房里练字, 练的是与十三娘大相庭径的柳体,这样一来,即使不像前作,也能敷衍过去。她盘腿坐在曲栅足平头书案前,时不时得挪动一下腿。书案左侧摆着一火盆架,她练一张,烧一张,避免留下初学者的证据,满屋子皆是烟味,得不时出去透透气。

“窦大娘子?这谁?”崔清心里疑惑,连忙把墨迹未干的笔墨纸砚放进箱笼里,盖好盖子,案上留一本《女诫》,起身掀帘出至厅堂,迎面而来一位妇人,身穿麻衣,脸型略长,颧骨高耸,微微一笑便能看见两颊淡淡的法令纹,比卢氏略瘦,没那么可亲,却清雅端庄。

“她好像刚从我婆婆那过来,”崔清在脑海中猜测道,“身上有股淡淡的佛香,和自己的梅香气味混在一起。”

[从那天你去婆婆院子的坐次来看,]陈仁参考着截图提示道,[她坐在你婆婆下首,应该是大嫂。]

“见过大伯娘,”等对方走近,她迎上去,略一福礼,窦大娘子忙扶住她,嗔道,“你身子刚好,不必多礼。”

好像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病,自己在其他人眼里便成了玻璃娃娃。

大伯娘挽着她的手步入室内,在月牙凳上就坐,墨香递上蜜水,照例问了几句饮食病情,崔清早游刃有余地答了,才慢慢说起正事,“十三娘,大敛之后,大家想去大兴善寺为四郎点一盏长明灯,问卜下葬吉日,听说你身体大好了,不妨同去?”

[答应她!]陈仁立刻吩咐道,[我们要尽可能地收集外面的信息。]

不用他说,崔清也会答应,约定好后日辰时府门前汇合,大夫人又闲聊几句换院子的事,邀请她去自家院里玩,这才起身告辞。

送走大夫人,崔清沉思片刻,让林妈妈召见院子的下人们。

“林妈妈,”她先打个底,“这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们,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崔清初来乍到,到处皆是府里人的眼线,除了四个陪嫁丫头,其他丫鬟都不足为信,话是如此,但上午医官才走,下午消息就传遍了府内,委实太过猖狂,若不敲打敲打,恐怕真会骑在自己头上,处处掣肘,事事难办,她秘密不小,万一被人窥出不对,后果堪忧。

“若是传到大家(婆婆)耳中,恐怕不妙,”林妈妈犹豫道。

崔清浅浅一笑,“无妨,吓一吓他们,谅在我年纪小的份上,大家不会怪罪的,况且,还有林妈妈为我把关呢。”

既是如此,林妈妈只好答应了。

“十三娘子要见我们?”正在院门外洒扫的婢女梨香瞪大眼睛,喊了声扫到小路上去的梅香,两人面面相觑,梅香反倒一笑,“我们过去吧。”

和陈仁商议后,他们订出一个可行的方案,首先要做的,是摸清下人们的底。

很快,二十三个人整整齐齐站在院子中间,林妈妈特地搬来一把扶手靠背椅,放在门口屋檐阴凉处,崔清安坐于上,不知哪来的鸟儿在柳树上筑了巢,此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衬得院子越发安静,简直不像站了二十多个人的样子。

她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丫头小厮们,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几日我卧床不起,难得你们都恪尽职守,也是我疏忽了,竟未曾问过你们的姓名来历。”

林妈妈当即点了一个丫头,“从你开始,自己是做什么的,老子娘是做什么的,都说清楚。”

梨香的心落回原地,她低头垂眉,却看见梅香的手握紧拳头。

一排排自我介绍下来,崔清已被一堆名字弄得头晕脑胀,陈仁却满心欢喜地将这些人全部截图下来,一边建档一边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看来得组个管理小组。”

他心里一转,冒出好几个名字,一一报给警卫员,务必要在今日内组建起来。

崔清趁着他们自我介绍的功夫练习研究小组给的注音,等最后一人说完,她翘起一个和气的笑来,“你们都抬起头来,看着我,”等仆从们都忐忑地露出脸,她才道,“今日,你们可有人去别的院子里闲聊?”

话音一落,连林妈妈都不可抑制地露出诧异的神色,似乎没料到她如此直接,但崔清视线下的弹幕明白地告诉她,[三排五列,荷香,四排三列,梨香,二排一列,福贵,除了他们的微表情是货真价实的惊讶,其他人都有问题。]

崔清心尖一颤,她知道自己院子不干净,却没想到只有三个人是没问题的,这比例未免也太过悬殊。

“还要深挖吗?”她打起了退堂鼓。

[挖!]陈仁面色阴沉,[你的陪嫁丫头不可能每时每刻守着你,这个时候你要是退了,以后他们会更嚣张。]

没等下人们回答,崔清叹道,“罢了,不必再答,荷香、梨香、福贵,你们站到我左手边来,其他人,都抬头看着我。”

梨香松了口气,她乖乖站出队伍,听十三娘子发问,“你们是无意间碰到人的呢,还是有意去的呢?”

[三排六列,四排五列,七排三列,嘴角紧闭,一侧上扬,这是轻蔑的表情。]陈仁把他们列入威胁名单。

“你们去过多少次?”依然不等哪怕一个人回答,崔清便如连珠炮般不停往下问,“一次?”她点名道,“福平,兰香。”

“两次?”

“三次?……”

梅香站在太阳底下,汗液一滴一滴往下流。

十三娘到底想要问什么!为什么只问问题不让人回答,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