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跟她的前世比,这些羞辱算什么(1/1)

第2章 跟她的前世比,这些羞辱算什么

烛火通明,寒风穿透摇摇欲坠的窗牗,床上侧躺的少女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池绣放下手里的针线,从柜子里头翻出几张布巾,将窗缝尽量塞满,这才堵住了一点寒气。只是,一阵一阵的喧嚣酒气却止不住地传了进来。

府上今日有大宴。

池绣有些愤愤,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嘟囔道:“姨娘也太过分了!她竟连饭食都不肯让我去取了!”

颜似雪翻了一页书,未曾言语。

“小姐!”池绣转而坐到床边,“你想吃什么?我偷偷去厨房取点糕点过来。”

“不急。”颜似雪淡然道,“府上大宴,我们穿成这样,还是不要去打搅的好。”

池绣叹了一口气,却见颜似雪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小姐,是不是肚子又疼了?”池绣急急道,“我就说,你是绝对不能再挨饿的!你等着,奴婢这就去给你取些吃食过来!”

不等颜似雪制止,池绣便匆匆跑了出去。屋子里顷刻间灌满了寒风,吹得颜似雪无比清醒。她猛然记起,前世的池绣正是因这日替她取什么吃食,被颜丽芙打的几乎半身不遂,好不容易挨了过来,小小年纪却从此双膝染了风湿,一旦雨天冷天,便痛痒难忍。

她虽有意扮猪吃虎,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池绣如前世一般,再度忍受一世的病痛折磨。

她下了床,落地时腿脚十分酸软,想来是落水染了风寒,浑身无力。于是当她咬牙一瘸一拐赶到厨房时,颜丽芙的贴身婢子已然拿着一根如小腿般粗壮的木棒,高高举起。而她的池绣,正被两个嬷嬷死死地按在地上。饶是池绣倔强不肯喊疼,她满面的泪痕却已暴露一切。

颜似雪当即走了上前,小心翼翼地赔了个笑脸:“五妹妹,这是怎么了?”

颜丽芙冷笑一声:“颜似雪,你这婢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竟敢将汤水泼到我的裙子上,你知不知道这条裙子值多少钱?把她卖了都不能买这裙子上的一条丝线!”

颜似雪面上惶恐,心中却一声冷笑。

她自然知道这裙子值多少钱,因为这丝绸料子,是她母亲娘家江家商会年年赠来的。本该享用这一切的,不是眼前这个趾高气扬的颜丽芙!

只是,她还需要再忍一天。

今晚的大宴,是为周姨娘的兄长周广雄送行的。只要过了今夜,周姨娘在京中就基本没有什么可以倚赖。而她的复仇,也终于可以拉开帷幕了。

只需要,再忍一夜。

她极其卑微地揪住了颜丽芙的裙角,瑟瑟道:“五妹妹,我给你洗洗好不好?你放了池绣吧,她只是想给我取些吃食……”

颜丽芙一脚踹开了她,怒吼道:“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就在这时,厨房里的一个老伯赔笑着走了上前:“五小姐,可否让个路?”

颜丽芙柳眉一竖:“你谁?”

老伯指了指身后的两桶泔水:“送泔水的,怕熏了五小姐。”

颜丽芙当即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却又目光一转,冷笑了起来:“颜似雪,你说这个小贱人是来替你取吃食的,是吧?”

颜似雪已然将她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但见池绣额头冷汗直冒,总归是不忍心。

“是。”

颜丽芙大笑,指着那老伯身后的两桶泔水道:“饿了是不是?想救她是不是?颜似雪,我给你这个机会!去,给我吃!给我吃!”

池绣当即睁大了眼睛,嘶哑着声音喊道:“小姐,不要!”

然她话音刚落,哭喊声便转成了尖叫。颜丽芙的人毫不留情,打人的像是使了吃奶的力,按人的也明里暗里的猛掐。池绣哭的肝肠寸断,这厨房里头满满的下人,没一个吱声的。

不知过了多久,颜似雪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头低垂着,枯槁的长发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却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睛,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彩。

“让一下。”

她轻声说道,拦路的老伯与她对视一眼,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让开了路。

她跪在了泔水桶前,不过刚把盖子掀开,厨房里头的下人们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都在等着看笑话呢。

池绣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那落在她皮肉上的撞击声却不见缩减。心尖上犹如燃着火,颜似雪用手掬了一把泔水,那刺鼻的恶臭,几乎要将她熏出泪来。

她颤抖着送到了嘴边。

“小姐!”池绣挣扎着朝前爬了一步,又被两个嬷嬷给恶狠狠的拉了回来。泔水桶被少女瘦弱的身躯撞翻在地,恶臭的包围当中,颜似雪捂着后腰,浑身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颜丽芙收回踹出去的右脚,又是厌恶又是满足地望着地上瘫倒的少女:“咱们相府的大小姐爱喝泔水,你们看到没有!”

下人们立刻起哄笑道:“看到了!”

“以后,只准给她们送泔水!听到没有!”

“是!”

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新仇旧恨几乎快要将她心底的堤防给冲垮。她死死地捏着拳,直到池绣哭着爬过来将她扶了起来,她这才苍白着脸摇了摇头。随后,吩咐池绣先行回去,她转身缓缓步向了临仙池。

白日破碎的冰窟还在,她面无表情地将全身沉了进去,潭水如她重生那日一样,是刺骨的寒冷。

她重生那日,正是春节。当她从潭水里伸出头时,一眼望见的,便是含笑的颜丽芙与淡然而立的颜丽锦。

是颜丽芙将她推下去的。

如花般的姐妹二人高高在上地站在岸边,讥讽、数落、挖苦,不断地说着与美丽外表截然不同的恶毒话语。颜似雪就那样默然地听着,直到最后,颜丽芙恶狠狠地朝她的额头踢了一脚。

颜似雪摸了摸自己额上的疤痕,伤痂果然裂开了。

可这些,跟她前世所遭遇的一切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张开双手,再度重温了一边记忆中十指被人一根一根碾断的痛感。那时血色夕阳,被染红的不止天际,还有被江家的鲜血浸透的斩首台。

她的仇人,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