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此人一出,天下谁与争锋?(1/1)

话分两头,宇文凤凰与她的护卫依着董阡陌的指点,走到了陵墓最中心的一间藏宝室,石门乍开,一个斜倚在鸽血石雕方座上,意态闲适的白衣少年便抬眸看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小凰,王洗,王听,辛苦你们了。让你们进入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寻找唤醒我的办法,真是难为你们了。”

他的嗓音干净清澈,如寒梅枝上雪,既有风姿,又具风骨。

“哥?哥!”宇文凤凰惊喜地扑上去。

她抱着世子的胳膊,左看右看,确定兄长真的醒了,除了面有两分倦色,并没有什么不妥。他的面容在雪白之外,焕发着清润柔和的光彩,如珪如璧,如琢如磨。

没错了,这就是她的兄长宇文冥川清醒着的时候才独具的气质,放眼天下间,再没人能如他一样,只是静静坐着,什么都不必说,不必做,就能给人带来安心的感觉。

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能让人相信,只要有他在,没有什么事能称之为难题,也没有什么危机是不可化解的。

而这名令人信服的少年,才不过堪堪十八岁而已,却已隐隐有了一代尊主的沉稳气度。

更叫人称奇的是,如今的圣彰帝宇文澜与毓王宇文昙,这两位一直针锋相对的天下霸主,却都不把这个锋芒毕现的少年当作威胁,反而对他的成长乐见其成。

宇文澜与宇文昙之间没有兄弟之悌,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对豫章王世子表现出叔辈的爱护。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位少年财神的声望只能用普天同庆来描述一二。

放眼整个西魏,再也没有活得比他更任性,更恣意的人,不论他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旁人都只有咋舌的份儿。

因为他的一道飞鸽传书就能带回一道圣旨,然后他随心所欲的出格行事,就变成了“奉旨”出格,那还有人敢说什么吗?

几年之间,凭着出人意表、不循常理的行事,他名下的镖局包揽了贯通南北的河运航线、连通东西的陆运和海运,从西魏到北齐,有商旅行船的地方,都有“溟”字镶金旗,他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

采矿,铸钱,盐运,银号,当铺,最赚钱的生意全让他包办了。“溟”字分号最多的茗品城,如今已经是西魏最繁华的城镇之一。

近四五年间,商旅兴旺带动百业俱兴,西魏近百余个城镇因为有了他,荒年里也没再饿死过人。

宇文冥川,这个富可敌国,“奉旨”赚钱的少年财神,仿佛生来就被天命眷顾,不论做什么生意,未闻有哪怕一次的败笔。

此人一出,天下谁与争锋?

“呜,哥,哥!你可把我和二哥吓坏了。”宇文凤凰小脸一皱,这一刻不禁喜极而泣。

“及川呢?”宇文冥川问。

“开陵墓之前,二哥接了一道圣旨,被传进宫去了。”宇文凤凰开心地说,“等他回来之后,一定也要乐坏了!”

宇文冥川拍一下宇文凤凰,又看向两名护卫,问:“我睡了多久?除了你们,还有谁进到陵墓中来?”

王洗道:“世子您不是入睡,而是连着断气好几个时辰,御医全都言之凿凿,说您已然捐生了。”

“我死了一次?”宇文冥川若有所思。

“是呀,”王洗道,“咱们看了老王爷当年留的手书,上面说万一世子有何不测,送入咱家陵墓里,还有一分死灰复燃的机会。于是大小姐就领着咱们,进到了这里,后来又以毓王为首的,闯进来一批蒙面人,还未及交手,陵墓的地面就突然塌了,那情形当真险象环生。”

“辛苦你们。”宇文冥川活动一下手脚,颀长的身姿从鸽血石雕方座上下来。

“可是哥你醒了,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宇文凤凰笑道,“这陵墓里的机关比图上画的更多,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幸亏有一位年轻公子相助,再加上捉来的太师之女董阡陌派上了用场,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董,阡,陌。”宇文冥川细细咬字,品着这个名字。

“是哇,”王洗道,“世子您昏迷之前就曾交代过的,要把她找来,您才能苏醒过来。可您又是如何未卜先知,知道入陵墓要用到她?”用到她的手指和鲜血,在心里补充完整。

宇文冥川慢慢合上眼,回忆起一刻之前苏醒时,自己带着三分朦胧的睡意睁开眼,入目所见的一张清丽容颜。

予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双眼睛,清冷无波,略带嘲弄,眼底是无与伦比的自信神采,连满室的海明珠都不会让那一双眼睛相形失色。

虽然造物弄人,给那张面容安放了一个不甚协调的鼻梁,也不能稍减,那一双眼眸一颦一顾带来的震撼。

再想到对方留下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

——“我有一言,请君侧耳听。”

——“我是那只寒梅图瓷杯的主人,害你纯属无心之失,现在我救醒了你,想索取一点报酬。”

——“我要求的报酬,就在这只盒子里面,是世子你的一个许诺,只要你能做到,我们就互不亏欠了。”

宇文冥川睁开眼,打开盒子,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手心里那只小瓶。如黑曜石般澄亮的眼瞳,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鹰般锐利的锋芒。

“董阡陌,”宇文冥川问,“她也来了陵墓?她现在在哪里?”

“她……”宇文凤凰记起“董阡陌”发疯乱咬人,又半身染血的惨况,不由生出点心虚来,低头快语道,“董小姐被乱石砸伤了,受了些轻伤,要不等她伤好一点时再让她来见你?”

当然,此董阡陌非彼董阡陌,他们谈论的不是同一个人。

“她受伤了?”

“是啊,不过没关系,那一大帮重金请来的名医还在府里住着呢,很快就能把她治好了!”宇文凤凰转移话题,“哥你手里的瓶子从哪儿来的?里面盛的什么东西?”

一只细口小瓷瓶,没有木塞,而是以一段蜡滴在瓶口,将瓶子封得严严实实的。

宇文冥川平摊掌心,好像要递给宇文凤凰一般,可是在宇文凤凰还没接住的时候,瓷瓶就自宇文冥川的掌心滑落,跌在地上,一碎成几半。

“哎呀,”宇文凤凰低叫一声,不过立刻发现,“咦?怎么却是个空瓶子?奇怪啦,瓶口封得那般严实,怎么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是让我‘守口如瓶’。”宇文冥川慢慢道。

“啊?”宇文凤凰听不明白。

“这是她提出来的报酬,”宇文冥川自言自语着,“虽然整件事因她而起,可这个报酬就像她说得那样,一点都不贵。”

“哈?”宇文凤凰听得愈加糊涂。

恰在此时,石壁上刷地打开一扇门,王洗王听连忙戒备,却不见门外有什么异动。下一刻,远处传来了大呼小叫的求救声——

“救命啊?这个鬼地方还有活人吗?能过来一个活人帮小爷一把吗?”

几人都听着这声音很像一个常常出没于他们府里的好事之徒,于是走过去看,就见到一间偌大的密室内,上方悬着一块三丈见方的巨大冰块,下方是一棵松树,撑着冰块不掉下来,松树上绑着脸红脖子粗的宇文藻。

宇文凤凰诧异地问:“海草?你怎么也跑到我家陵墓里来了?”

“快快快!”宇文藻催,“我要撑不动了,快把三哥给拖出去!”

宇文凤凰这才注意到,宇文藻的脚下还躺着毓王,身底下有未干的一方血泊。顿时她更感觉吃惊了:“三皇叔?他、他也受伤了?”

“快快快!”

“王洗王听。”

宇文冥川一声令下,两名护卫将困局中的宇文昙和宇文藻都解放出来。只听巨冰落地,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然后就碎成雪花状的粉末,淹没了那间密室。

这时,宇文冥川抬头看向石壁上方,一个出气口里,有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正往这边看过来。

双目相交,视线胶着了片刻。

宇文冥川率先开口道:“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京城了。”

贺见晓道:“本来要走,只是被一些事耽搁了,又听说你出了点事,特意奔过来瞧热闹。”

静默持续了片刻,然后,宇文冥川浅色的唇边带出了一点没有温度的笑,“让你瞧见了我最狼狈的样子,这一局算我输。不过如果你一个月内仍在京城盘桓的话,我还是有法子赢回来。”

“这一局不是我的手笔,”贺见晓道,“就算你输,赢的人也不是我,因此世子不用觉得沮丧。”

他们的对话含义,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

“沮丧?”宇文冥川扬眉,这次是真的笑了,“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一旦有了好的对手,我最不可能有的感觉,就是沮丧了。”

贺见晓也笑,“世子保重,我先告辞了。”说完,离开气孔。

“诶~~”宇文藻不悦,“他就这样走了?”

贺见晓还没说,那个精通机关的董家小姐是谁呢?难道是董太师的女儿之一吗?

宇文藻回忆一下太师府那几位娇娇小姐,心里是否定的声音。

一刻之前,贺见晓说,要是有那位精通机关之术的董家小姐相助,他们或许就能脱困了。宇文藻问是谁,贺见晓还未及回答,宇文藻身处的那一间密室的门就霍然打开了。

然后,当贺见晓刚说了半句,“是一位蛮有趣,又很奇怪的小姐,她是……”

然后密室的门又霍然关闭。

于是这一次,贺见晓识趣地闭了口,转而道,“咱们还是闲话少说,先设法出去吧。”

他说完这话,那扇奇怪的石门再一次打开。贺见晓让宇文藻试着呼救,于是引来了世子他们,才救下了危冰之下的宇文藻二人。

至此,贺见晓已经能十分肯定,把石门机关一下打开、一下关上的人就是那一位董四姑娘。

而她这一下恰到好处的援手,是要求他绝对不能乱说话,不能向旁人提及她曾在陵墓中通行无阻,以此来作为交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