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阿力像瘫烂泥坐在地上。

那些人回想起来阿力进来时,确实身子有些弯曲,还以为是他身材高大的关系。一般身材高的人,都有些背弯。

现在被诊断成了偻附,王博还不帮他治,这可难办了。

“偻附是什么病?”妙莲擦着银针问道。

“《素问?脉要精微论》:‘膝者筋之府,屈伸不能,行则偻附,筋将惫矣。’偻附又叫偻疾,‘背曲胫曲,同为骨之变化’,也有叫龟背的。”

有人就在那憋笑,龟背那不是背个乌龟壳了吗?

“那怎么治才能治得好?”宋造倒好心帮阿力问了。

“偻附都有筋不束骨的毛病,要治嘛……我为什么要说?你跑来砸场子,说我是骗子,那好吧,我就是个骗子,你走好了。”

黄毛突然叫道:“听见了吗?他说他是骗子,哈哈,他都承认了。”

那些排队的人都当他是傻子,王博露了这一手,阿力那模样也表示出王博的诊断没错了,还说人家是骗子?

“筋不束骨,筋不束骨,”宋造默念了几句,就问阿力:“你是不是骨头还痛?”

“对,我骨头痛,就是大腿和小腿……”阿力说着一下跪在王博身前,“求求你帮我治治吧,我去医院看了,他们说我只能忍着,没法治了啊!”

王博冷冷地看着他,连妙莲都有些不落忍,他却动都不动。

黄毛还想说什么,被八哥瞪了眼,才硬生生将话吞下去。

“你起来吧。”王博一说,阿力以为有转机了,马上爬起来,“你肯救我了?”

“我说了要帮你治吗?”王博冷着脸说,“我是看你跪在地上不像话,要跪滚一边跪去,别挡着我给别的人看病。”

阿力傻眼了,这,哪有大夫这么绝情的?我这可是偻附啊,去医院看都说不出个毛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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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我们把爸抬走……”

啪!黄毛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原地打了个转,他捂着脸看动手的八哥,满脸不解。

在堂兄弟里,他跟八哥感情最好,没事就在一起喝酒,今天这是怎么了?

“大夫说能治,你还要抬走?你是不是想让四叔早点死?”

“我……我怎么会?我为了爸的病,我在外面打工起早贪黑的,我不都是为了赚钱治病吗?八哥,你是不是疯了?”

“我看你才是疯了!”八哥瞪着黄毛说,“你说,你去拿病历,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我没去哪里,我就……我就……”黄毛吞吞吐吐地,阿力跳起来就说,“我来说吧,他路上遇到我,我们就去了奉天寺!在那里领了粥后,我们和那边的知客僧,聊起四叔的病,那知客僧看我们要去拿病历,就告诉我们,说这里的大夫是骗子,连医生都算不上,是来骗人的。要是我们能戳穿他,明年的头香就是我们的了!”

所有人顿时哗然,连妙霜都走过来了,施粥的地方本来就隔了三四米远而已,这边出事她都在看着,也都听了个全。

成通的脸都涨红了,这个阿力肯定是在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那位做知客僧的师叔,怎么会跟他说这些?他是想让王博治病,才编造出来的吧?

“奉天寺的和尚跟你这么说的?”宋造笑着问道。

“千真万确,你要不信我们可以去奉天寺找那个叫智全的和尚。”

智全?那还真是奉天寺的短客僧,妙霜一脸嘲讽地看向成通,也没说什么,成通的脸却更红了。先有成凉成丰偷看妙音妙莲洗澡的事,再有智全师叔想要暗算王博的事,这次比拼就是碗数上赢了,也没脸让莲台寺的师太去念经了。

“好哇,果然是得道高僧,名刹大寺,做出来的事,也确实是手腕高明啊。”

王博可不像宋造妙霜,能沉得住气,张嘴就嘲笑奉天寺。

“不能光凭他一面之辞吧?”成通还想辩解,可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黄毛大叫道:“阿力你是不是想要让他帮你治病,就把脏水泼到奉天寺的大师身上?”

“泼什么脏水,你认识那智全,我可不认识,你一直都拜奉天寺的四大天王,每个月都至少会去寺里上三次香,我是不信佛的,要不是你带我去,我连路都不认识!”

“你……”黄毛气得脸都青了,他信得过阿力,才带他去奉天寺,原是想看看那边的粥是怎样的,结果碰到智全,和智全一拍即合,谁知阿力现在把他给卖了。

“你这小子,就为个头香,把你爸卖了?”八哥阴冷地看着他。

“我爸前后花了多少钱,你也知道吧?”黄毛也毛了,干脆把心理话说出来了,“我妈都因为他的病累死了,我家现在什么样你也知道。哪还有钱能治得了?”

“这位大夫说了,四叔的病是诊断错误,能治得好……”

“就算诊断错误,你看我爸那脚都烂怎么样了,卧床十几年,还能走路吗?”

“那你就不管四叔死活?你还是个人吗?”

王博淡淡地说:“脚上的伤不重,要我治的话,半个月就能养出肉,一个月就能下床行动自如了。”

“你听听,你是想害死四叔,把四叔当成累赘了吧?”八哥想再给黄毛一巴掌。

“就是能治好,那要花多少钱?我家没钱了,我打工的钱都拿来给他治病,我都多大了,一毛钱都没攒下来,我要结婚怎么办?彩礼不要钱吗?”

黄毛也豁出去了,反正这脸都不要了,还管其它的做什么。

“我说过,治病不要钱,药也不要钱。”王博一说,他就哼道,“你今天不要钱,以后呢?”

“我要治就会给你爸备上足够治好病的药,可惜啊,我现在不想治了,你想治就把人送到医院去吧。”

八哥愤怒地说:“听见了吗?原来能治好的,被你这一闹,四叔的病没法治了,你这个混蛋儿子,要是四叔能听见的话……”

“我都听到了,你这个畜生,孽子!”老头又没睡着,耳朵还是长着的,哪能听不见,这时拍打着席子,既悲愤又无奈。

黄毛脸也变白了,在那站着不知所措。

“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这道理谁都懂,”王博看着他说,“但见死不救,把父亲往死里坑的,你也算是头一位了。”

“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

黄毛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把刀,如饿狼扑食般的冲向王博。

王博还没动手,黄毛就整个人飞到空中,跟上去那人影,像是闪电一般的,又一拳打在黄毛的胸口。

黄毛背砸在地上,一口血立时喷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站在黄毛身前的何心,有人想起,这就是那个毒死了整个鳄鱼潭鳄鱼的女人。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何心一脚踏在黄毛的胸上,黄毛嘴里还冒着血,他却在那大笑。

“你们懂什么,他生了我,我叫他一声爸,也就算了,这十几年,因为他这病,我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小时候连顿饱饭都没有……咳咳,我活了二十多年了,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更不用说成亲了。我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人家一听我爸的病,就连跟我谈的意思都没有……”

宋造突然说:“既然是诊断错误,你可以找卫生院提出赔偿,你们这些年花的钱都能拿回来,还能得到一笔高额的赔偿金,说不定有几百万。彩礼到时算什么?你爸的病也能治好。”

黄毛顿时石化了,他那脑袋哪想得到这些。

“能提出赔偿吗?这算医疗事故?”八哥忙问道。

“应该算的,就是索赔不容易,不过,本来嘛,你好好跟王大夫说话,大家交个朋友,我出面帮你们协调,也不是个事,现在啊,王大夫不想帮治病,这黄毛又不像话,我也不会帮他了。”

何心都出手了,宋造怎么可能帮黄毛去索赔。

黄毛一时有天堂坠到地狱,万念俱灰的感觉。原来该是皆大欢喜,结果却为了一柱头香就变成这样,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不救?”妙莲突然一问,妙霜、成通、何心、宋造都看向王博。

“我有选择病人的权力,我也没义务帮他治病,既然是医疗事故,你们把人送去卫生院,他们会先帮你们治疗,也不用花钱……”

八哥听完就一把将黄毛拉起来:“听见没有,还愣着干什么?我们这就去卫生院。”

黄毛胸口还痛,可也顾不得许多了,搬上门板就和八哥往外走。没人帮忙也要把赔偿金弄到手啊。

阿力看着王博,他还巴望王博能帮他治偻附啊,这都出卖黄毛了,还不能帮治吗?

“至于你嘛,多吃些强筋骨的食物,多喝些大骨汤就好了,骨痛方面嘛,拿这些膏药过去,贴在骨痛的地方,每天两张,贴一周。”

王博抓起一把祛风蠲痹膏扔了过去。

阿力大喜,接过后就磕了个头走了。

“你不说不帮他治的?”

“人家都出卖朋友了,我得给点奖赏吧?”

“切!”

何心背着双朝排队的人喊:“还有谁是奉天寺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