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屋外养的走山鸡都叫个不停,王博早上起来跑去看,就两只公鸡,剩下十几只母鸡都瘫在那动不了,走起路都摇得不对劲。

“姐夫你要去镇里?”

“嗯,去找人办点事,你去村里?”

“对啊。”

徐美君穿上羽绒服,把衣领给竖起来,缩着脑袋,娇媚得很。

“我送你去吧。”

“正准备坐姐夫的车,你回来再载我回山里吧。”

把徐美君放在村里,王博开车去了青河,按柳香兰给的地址找到了惠济药房。里面就只有一个小女生,批着白袍在那玩手机。

药房里许多女生都是卫生学校毕业的小护士,也都是没能进公立医院的。

现在公立医院要的护士除了要大学的护理专业的,剩下的卫生学校毕业的,都是家属子弟。而私立医院,也是要大学生的多,剩下的要不是长得漂亮,要不是技术好。

看这店员,也就平平凡凡的面孔,跟甘八妹比好不到哪里去。

“我来找周哥。”

“周哥在后面呢,要不我去叫他?”

“我去后面找吧。”

柜台后有扇小门,后面是个小院子,周妈的堂弟在那踩着药碾磨药。人还站得很稳,一看就是老师傅了。

“周哥是吗?”

“你是?”

“我是天王村的,上次我姐来找你要了霸王举鼎的药,效果很好,她让我再来拿一些。”

“是吗?”

周哥跳下药碾,拿着一旁的手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别看天寒,这碾药费力气。

“那药啊,我可跟你说了,霸道得很呢,是给一些起不来的男人用的。”

“那还能把人迷晕了?”

“也不是晕,是产生幻觉,这是副作用,也有好处。你想吧,有些人的夫妻生活过不好,往往就是因为那男人娶的,不是他想要的。嘿,还有做那事时,叫出别的女人名字来的呢。”

周哥指着一旁的石墩,和王博都坐下来,他就拿出一个保温瓶,里面是香醇的普洱茶。

“这结婚嘛,好多都是拉郎配,特别是早几十年了,好些夫妻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那年代,也没什么自由恋爱。看的都是家里有几亩地几头牛,一看准了合适,就备上彩礼提亲。你姐我看着年纪不大啊,也不是这个原因吧?”

“我姐夫在外面有了人。我姐想给他留个种,这才出此下策。”

周哥理解地点点头,万没想到王博是在编瞎话。

“那还不如离了……”

“倒是想离,可下不了决心,怎么说也生活了七八年了。”

“这也对,”周哥擦了把脸,“我这药方是一个朋友给的,我按这药方做出来的药,你姐跟你说了没?”

“是叫霸王举鼎?”

“对,霸王的意思是指,男人吃了跟项羽一样猛,看见女人都跟虞姬一样……”

还一套一套的。

“举鼎呢,你要知道,道家内丹派把这人的身体看成是鼎炉,男人是,女人也是。这举鼎,就是……小老弟你懂的了。”

“懂。”

王博笑呵呵地说:“那鼎都能举得起来,那可威猛得很呐。”

“那是当然,我这药可是宝贝,要不是我那三姐介绍来的,我都不会卖给你姐,就是卖给外人,一瓶就要小一千呢。”

“那多谢周哥了,我想再问问,你说那药太猛,我听说猛药都有后遗症,不知道这药……”

“是有些后遗症,要看吃的药有多少,要是超过份量的话,三天内时不时都会变成举鼎状态。”

靠!

柳香兰把整瓶都倒茶里了,我这……王博低头一看,心叫还好。可能是菜没吃多少吧。

“要等三天里,随着新陈代谢给排泄出去了,才能好过来。”

周哥又喝了口普洱茶,按着大腿起身说:“来吧,这次要多少?”

“来两瓶吧。”

“你姐夫我看要累死了。”

“哈哈。”

拿了药,王博又问:“能把这药方给你,周哥那朋友可是高人啊。”

“高人倒说不上,他家就这一个药方传下来,剩下的都是些没用的方子,他赌输了钱卖给我的。”

“周哥朋友是世代行医的?”

“也就三四代人吧,后来把方子卖给我后,他还了赌债,人也瘦了一大圈,又再去赌,被人把手斩断了。人还住在镇东的小芳园里呢。”

“是吗?”

王博拿了药出来,就开车去了小芳园。这里是个九十年代末开发的小区,就三栋楼。现在看着,也都残破不堪了。

小区门口倒有门卫室,可里面没人,大门都很狭窄,车勉强开进去停下。

就找到在几棵树底下棋的老头,问起那断手的医生。

“你找唐林?他都是个废人了,找他做什么?”

“我家里人十几年前,吃过唐大夫的药才病好的,让我特地过来拜访他,喏,这是买来的礼物。”

王博在路上买了些酥糖,京八件,提在手上,也是做个说头。

“是这样啊,十几年前唐林还在做医生……他住在二号楼一单元三楼四号。”

“谢谢大爷了。”

王博找过去,那几位老头就说:“还开皮卡来的?这是搞工程的吧?”

“不像包工头,估计是家里的事业。”

王博敲了快有五分钟才有人应门,还在猫眼那看了一会儿问找谁,王博说明来意,把礼物提到猫眼那一晃,门这才开了。

“唐大夫吧,这是我特意拿来的一些小礼物。”

门后的男人瘦成了柴火根,穿着件格子衬衫,右边袖子里空荡荡的,看样子不是手掌被砍没了,是胳膊都砍掉了。

唐林看他朝胳膊瞧,就冷着脸说:“手被人废了,你送这些,不如给我拿点钱实际。”

“正要跟唐大夫说件事,说不定还能让唐大夫发笔小财。”

“哦?”

唐林上下打量王博,年轻、阳光、还很镇静,眼神里充满自信,不是一般的少年。

“进来说吧。”

王博在门外就看到一些催债的红油漆,走进屋里,看地上更乱,衣服医书都堆在那里,好些都发臭了也没洗。

一张老旧的布沙发上也堆满了东西,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有一碗吃剩的泡面,里面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大蟑螂。

这唐林日子过得够糟糕的了。

“你说想跟我谈买卖,我有什么值得你上门的?你看上去是个身家清白,又有教养,还有钱的富二代,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你说什么来送谢礼,也只是找个由头吧?”

唐林精神状态不好,可是脑子还很清醒。

右手摸出一包烟丝,又从沙发坐垫下翻出个烟斗,塞进烟丝,点火,抽了一口,眼睛就盯着王博。

“我想要霸王举鼎的方子。”

唐林一怔,就笑了起来:“你对男人有兴趣?”

“我对方子有兴趣,”王博单刀直入地说,“我也是医生,我有收集各种独方秘方的爱好。我看人吃了霸王举鼎后,效果不错,就想过来找你。”

“是周五配的吧?那方子我卖给他了,你找他不更好吗?”

“我想你是不是还留了一手,并没有把完整的方子卖给他?”

唐林眼中滑过一抹狡黠,他靠到沙发上,咂巴着嘴,连抽了三口,吐出浓浓的烟圈才说:“你猜得很对,我并没有把完整的方子给他。不过,我给他的方子,少的那味药,我也找不到,不算骗他。”

“少了哪味?”

“神仙草。”

王博一愣,唐林就注意到他的神色:“你听说过?”

“听人提起过,说是这种草药早在数百年前就失传了。”

“对,所以霸王举鼎才不能做到毫无瑕疵,按我家里所传下来的,要是万无一失的霸王举鼎,能让男人在做那事的时候,脑袋能够控制,想谁,眼前的女人就变成谁。”

这么牛叉?

王博都一惊,唐林幽幽地说:“可要是没了神仙草,那男人在做那事时,就会手脚动弹不得,主动权掌握在用药的人手中了。脑子里虽然还会产生幻觉,幻觉也不受控制。”

“听你的话,那药原来是男人用的?”

“自然,是开给男人用的药,少了神仙草,一直被女人,或者有心拿来行恶。”

“方子你还有?”

“有。”

“你打算要多少钱?”

唐林犹豫了,他欠的钱太多了,每周都会有债主上门,再要拖下去,左手也要不保了。

“五万……”

看王博不吭声,唐林忙说:“五万没有,四万也行,我欠了别人六万,五万就可以缓口气了。”

“我给你十万!”

“吓?”

唐林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看王博竖起两个巴掌,他激动得连烟斗都掉地上了。

“你,你没骗我?”

“我有必要骗你吗?这就是十万。”

王博在衣服里拿出个信封,扔在茶几上。

唐林慌张的抓过,拿到手里一打开,脸都涨红了。

“你先等等,我去把方子拿给你。”

唐林几乎是冲进房里,王博等了一两分钟,他就跑出来,拿了张纸给王博。

纸都泛黄了,上面用毛笔写着霸王举鼎四个字,下面也都是繁体写的。

王博看了看,就确定是真的。

“钱你拿了,还了债,好好做个小生意过日子吧。”

“是,是。”

唐林按着信封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