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话的男人明显是个管理人员,一看大娘带着王博和杨静进来,手中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马上脸色一变:“干什么?记者?”

“是在网上拍视频的年轻人,老马,看把你急的。”

大娘的劝说没有作用,老马朝王博喝道:“把手机放下。”

王博倒是听话,手机一收笑嘻嘻的递上根烟,还帮老马点了才问:“马哥,昨晚闹鬼了?”

老马看他一眼,深吸了口烟:“我知道你们这些拍视频的,放到网上,弄个噱头,靠点击打赏赚钱。不过,我们这儿发生的事,你不能发到网上。”

“我懂,你看我们不是也没拍了吗?那马哥给我说说行不?我学过医的,要不我帮这位大哥看看?”

老马上下打量了几眼,才松了口:“那就跟你们说说吧。反正也要等法师过来。闲着也是闲着。”

老马让人去泡茶,就摆起了龙门阵。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我们这墓区大,分成三片。昨晚这一片是小赵和大刘负责巡更守夜。通常都是一个人守在值班室盯着监控,看着出入口,一个人去巡查。绕一圈要半个小时,每两三个小时走一趟,大夜班从晚上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十个小时。一共要巡四趟,每人走两趟。”

老马接过热茶,暧着手,又用夹着烟的手一指着四十来岁的男人:“这就是大刘。让他也说说。”

“二位好。”

“大刘哥好。”

王博忙欠身问好,大刘咧嘴朝他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

“大约是凌晨刚过吧,我们刚换好班,老冯他们开车走了,我脱了外套,准备把家里带来的炒面给热上。值班室里有微波炉,炒面是我媳妇做好的,就怕我们守在这里饿着肚子。小赵说是先走一圈,回来再吃,他来之前吃了两串烧烤,喝了一罐啤酒,趁着身体热也方便。我就在值班室里等他。”

王博想着九点多去的掌心阁,谢京花就离开了,估计走的时候更早,到这边也花不了多久,快就半个多小时,慢也不要一个小时。

出事的时候是凌晨吗?那时谢京花也忙活一阵了吧?

“小赵出去巡夜,我就热好了炒面,抱着吃上了。我媳妇在面里给我加了香肠,广式的,微甜还有嚼劲,配上豆芽,吃起来别有滋味……”

老马敲桌子说:“说重点,谁关心你吃什么了?”

“是,我边吃也边盯着监控,我们这里装了二十多个摄像头,光就这一片,不光是墓区里,还有停车场、出入口。我看着画面,也不敢放松,就看小赵走到了后三排的墓地里……”

大刘这一顿,王博赶紧问:“就出事了?”

“没,他巡了一圈就回来了。”

靠!这大喘气的,吓一大跳。

“小赵回来后,跟我吃了炒面,就边盯着监控,边扯闲篇。他新交了个女朋友,是理工大的,长得很水灵,还是北方人。用京城的话说就是盘靓条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老马气不打一处来:“越扯越远了,说小赵怎么出的事。”

“是,是,我是说小赵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成家,我挺替他高兴的……然后就是三点的班了。三点我去巡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回来时,小赵就有毛病了。”

王博一怔:“是在值班室出的事?”

“也不是,他接了条女朋友的微信,就在那使劲摁手机,还老嘀咕说那女大学生不搭理他了。”

老马都怒了:“说六点那个班!”

“这就说到了,”大刘说得嘴有点干,王博就把他那杯茶给他了,反正他也没喝,大刘喝了半杯,才说,“这天寒了,六点天也没亮,小赵嘴里一直碎碎念个不停,拿着电筒出去了。我那时也冻得够呛,这值班室里就一个小电暧炉,烤了下面也烤不了上面,还有一扇玻璃窗破了个洞,风呼呼的往屋里灌……”

“说重点!玻璃明天找人来修!”

“是,小赵出去后,我被冻得不舒服,就斜靠在椅子上,拿了床毛毯给盖着。”

王博注意到沙发一边堆着两床薄毛毯,想必是晚上有人困了,让人能在上面躺一会儿用的。

“于是我就半眯着眼看监控,可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大刘懊恼的抓着头发:“等我醒来时,过了一个小时,我看小赵还没回来,天也快亮了,就在监控上找。没找到他人,我还以为他去买早餐了。我们这地方,远处有个村子,早上七点就有村里的人做好早餐推着车在路口卖给过路人,我们平常也都在那买。有发糕、馒头、馄饨、烧饼……”

老马都不想说他了,斜了他一眼,闷头点了第二根烟。

“我就想反正还早,也没人来,就把门关了,跑到路口那去看。一问那两摊卖早餐的,小赵没过来。我买了早餐,回来放值班室里,就跑去公厕找他。想他是不是肚子坏了,走了一圈,也没见他人。再回头看他那辆二手宝来,也还在停车场里啊。我这才慌了神……给我也来根。”

王博把烟盒和打火机都递过去:“大刘哥,晚上没人来吗?”

大刘点燃了烟,抽了口,才悠悠地说:“兄弟,我们这里是公墓,是坟地,就是祭祖的,这周围也住着好些陌生邻居,谁敢大半夜过来?搅了邻居的清梦,那回去路上说不定还得出事呢。”

大娘插嘴说:“以前有个晚上,一对外地来的夫妻,说是给爷爷上坟烧香。平时工作忙,又在外地也不方便。这又要赶车,只能插空晚上来。结果,香怎么也点不着,纸烧也烧不了。蜡烛倒是点上了,可就是忽明忽暗的,后来两人越来越发毛,就坐朋友的车走了。结果,一出牛首山就被一辆货车拦腰撞成两截,他们夫妻俩都死了,那朋友活了下来,也变成半身不遂。事后去问,说是车上除了那对夫妻还有个老头子……”

正说着,一股风从破玻璃窗吹进来,灌到杨静脖子里,把她都弄得脸一白,靠得王博近了些。

王博倒是不怕这些,看大刘煞白的脸就问:“怎么找到的?”

“我把监控调出来往回查看,找到小赵是在后面的墓地里倒下来的,两边都是碑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倒的。画面上他就直挺挺的下去了。我就急忙找过去……”

大刘说到这里脸更白了。

“我看见他时,他在发抖,嘴里吐着白沫,我靠上去时,他还在说‘女人、女人’。我以为他是羊癫疯了,一想他也没这毛病,刚要扶起来,就看到后面的墓开了,里面的骨灰不见了。”

老马哼道:“不会是盗墓的,这都是新墓,又不是古墓,没有陪葬品,谁会偷骨灰?那埋着的人又没什么身份,能盗个毛?”

“是了,可是……哎,我把小赵扛回来,他就一直这模样,我才给马头打电话。”

“行了,我接着说吧,”老马把烟掐了,也就剩下最后一口,都快烫手了,“我来一看,小赵已经不抖了,眼睛闭上,怎么也叫不醒,倒是有心跳呼吸。这不像是病,倒像是被鬼上了身。”

“鬼上身不是该闹起来吗?”

话是杨静问的,她听说过鬼上身的事,所谓上身,就是躯壳被鬼占了。

老马皱眉道:“鬼上身有好几种,有卡阴的,面带黑气,肌肤色泽变深。有争灵的,体内魂体相争,阴魂入体还未得到控制权,与原主人的魂体相争。时常见有在喃喃自语,或是声音大变,说出些与常态不符合的事情。还有,就是眼球翻白,形如死人,却还有呼吸心跳。”

王博都听愣了,这老马还一套一套的,是个行家。

听到外面有刹车声,老马起身一看,就说:“好了,故事你们也听了,我请来的法师到了,你们没事就走吧。”

“那,大刘哥,出事的墓在哪边?”

“就那头。”大刘带王博杨静到值班室外,手朝远处一指,“那都是没人祭扫的老墓了,还拖欠了管理费。说实话,我们这墓地有三成都没人理了。”

“谢了,我们过去看看。”

王博看停车场那边一辆宝马x5车里下来三个肥头大耳的和尚,还有个小沙弥提着木箱,里面想必装着什么法器,就不禁摇头。

“一看就不是正经和尚。”

“走吧。”

杨静紧步跟着:“王哥,那小赵你不看看吗?”

“你信他是鬼上身?”

“不信。”

“那就对了,他中了我师祖的迷香,”王博背着双手,走得慢吞吞地,“她这迷香有个名称叫午时起,无论什么时候中的迷香,到午时人就会醒来。午时日正当头,血气正旺,由中极、关元、气海、百会、神门而至大椎,药效散去,人就没事了。”

杨静听不大明白,却是放下心来。

走到小赵出事的墓地前,王博蹲下去看着被撬开的地方,骨灰盒打开的,他伸手下去一摸,手中还有些碎骨头,似乎并没烧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