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人,王博又再喊了两声,就蹲下去摸药碾子。

药碾子又叫惠夷槽,据传是华佗留下来的。分为碾槽和碾盘两个部分。除了石制的,还有铁制和青铜的。

铁制的王博看不上,但很多药铺都用铁制的,青铜现在也少见了。好处是在于比石制的要轻,便于搬运携带。

这地上的药碾子就是石制的。

碾盘的边缘被磨得极为光滑,碾槽也磨得发光。在药碾子里还有一些剩下的枯根叶子。

王博掐起来一闻:“这有三七、党参和益母草。”

“张爷爷怎么会有药碾子?”徐姝丽张头朝里面看,瓦房就二十来平大,外面摆着些制石磨的工具,里面就一张床加个炉子,一眼就能看清有人没人。

“我记得张爷爷以前好像是从部队退伍下来的?”

王博想起来了,张浩然原来家里是石匠,后来参军去了,越战才完才退伍,回来就靠着做石磨,修整农具过日子。一直没成家,是天王村里有名的老光棍。

算算今年也有六七十了吧,还是孤家寡人。

“这我可不知道了。”

徐姝丽摸着药碾子:“要不咱们先拿回去,等张爷爷回来再说?”

王博点头抱起药碾子,一转身正好张浩然回来,指着两人就沉下脸:“老头子不在家,跑来偷东西的?你这两个小家伙,把东西给我放下。”

徐姝丽一脸窘迫,刚要张口,王博就说:“张爷爷,你是去采草药了?”

张浩然背着个小背篓,里面都是草叶子,也有根茎,还有块状的茎部。

“你这小家伙倒是眼尖,知道我采的是什么吗?”

张浩然一脸冷笑:“量你也认不出来。”

王博放下药碾子,走到他身后,随手拿起一把。

“这是苍耳子,主治风寒感冒,鼻渊,风湿痹痛,风疹瘙痒。这是连钱草,主治利湿通淋,清热解毒,散瘀消肿。这就好认了,党参,性甘平,补中益气,和胃生津,祛痰止咳。用于脾虚食少便溏,四肢无力,心悸,气短,口干,自汗,脱肛……”

张浩然瞪大眼愣住了:“看不来啊,你这小家伙还真认得?”

徐姝丽与有荣焉,骄傲地说:“那当然了,王博可是医生呢。”

“医生?刘建国那样的庸医吗?”

张浩然对刘建国嗤之以鼻。

“那张爷爷采草药,张爷爷也是医生?”

张浩然将背篓放下,走进去拿了根旱烟袋,点燃了,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悠长的烟雾。

“我呢,不算正经的医生,我算是个药师。”

“药师?”徐姝丽头回听见这个名词。

“药师,只负责采药制药,不负责问诊看病医人,”张浩然敲敲旱烟袋,“我听说你把笔架山承包了?”

“对,种些草药。”

“哪一种?”

王博犹豫片刻才说:“神仙草……”

“什么?!”张浩然手一抖,“你说你在笔架山里种神仙草?”

“对,笔架山的山坳子里,那里背阴无光地寒。张爷爷也认识神仙草?”

张浩然悠然道:“我在部队时听一位老军医说过,神仙草是八种最罕见的中草药,能解酒,能治阴萎安肾,还能长生不老。长生就不提了,那多半是吹牛,但解酒安肾的功效,是错不了的。你说老头子说的对吗?”

王博笑笑:“那张爷爷能借我药碾子用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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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这我使着顺手,这样吧,给我三天时间,我帮你再做一个。不过,我有个要求,你要让我去笔架山里看看你种的神仙草。”

“行。”

王博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张浩然却开始说这天王村附近的草药。

原来除了那野生的巴戟天和一些常见的十余种草药,由于地势的关系,整个天王村有近五六十种的野生草药。

张浩然没事就去采来,然后制成药粉,再拿到县里去卖。也算是补贴家用。

“以张爷爷的本事,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吧?怎么还住在这破瓦房里?”

张浩然都退役三十多年了,这修农具做石磨也很赚钱,还能采草药去卖。整个天王村都修着小洋楼,他没钱修吗?

“我的钱用在别的地方,你这小家伙就别乱打听了。我帮你做药碾子也不是免费的,你得给我五百块工钱。”

“成。”

药碾子用的石头有讲究,最好的是陨石,这王博就不想了,稍次些的,就是河边石。

碾槽和碾盘的高低空隙,大了不行,太宽不行,小了窄了也不行。

这些都是要老匠人才能把握住的。而一些复杂的药碾,还会装个木头架子,装个支架在碟盘上,利用钟摆原理节省力气。

而石药碾,大号的少说也有几十斤重,人能用脚踩在把手上面进行碾药。

这样的话,全身的力量压在碾槽中,自然会更有效率。

王博想了想,跟张浩然说:“张爷爷给我做个大号的一个中号的吧。”

“也成,价格翻一倍,时间也要多一倍。”

“行。”

离开张家,王博看徐姝丽不停的朝屋里瞅:“你看什么呢?”

“王博,张爷爷是个老光棍,你说他钱花去哪里了?”

“你该不会是以为……”

王博摸着下巴,这光棍去县里还能干什么?找小姐呗。

“他肯定是相亲被人骗了。”

“呃……”

“你不看新闻的吗?一些婚骗专门骗大龄青年啊!张爷爷这年纪,还不渴望有个家吗?这肯定容易被骗!”

徐姝丽越说越笃定,王博脸上都是黑线。

“不行,我得去提醒他。”

“你都说被骗了,还提醒管用吗?再说了,你也想多了。我看张爷爷的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

“什么女人啊?不都没成家吗?”

徐姝丽脑子还没转过来,王博就拉着她低声说:“你说光棍怎么解决生理问题的?县城里有小姐的……”

徐姝丽立时满脸通红,啐道:“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啊,太脏了!”

两人凑得很近,王博都能闻到她的发香,心想洗澡用的土香皂,洗头倒用海飞丝。

“你们这对狗男女!”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王博一看是赵山虎,就喊:“你还在村里呢?不在医院守着赵军?”

赵山虎怒道:“你他妈还有脸提赵军,我赵家要绝后,你们都得给我儿子陪葬!特别是你,徐姝丽!你是我赵家的媳妇,跑到山里去跟这小王八蛋住在一起,你还要脸吗?”

徐姝丽咬着牙打算忍过去的,一听这话就爆发了:“赵山虎!你才不要脸!赵兵死了,我住在赵家,你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里做什么?你这做公公的,敢打儿媳妇主意,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我告诉你,我和赵兵没有领结婚证,我也不是你赵家的儿媳妇!你从今往后离我远一点!村里的公款你可没少拿!再惹我就去县里举报你!”

这村里有人听到骂声都跑出来了,站在屋门那瞧。

“这徐姝丽平时挺和气的,今天这是炸了?”

“你没听她说的吗?赵山虎这老王八想要吃嫩草,连自己儿媳妇都不放过,是我,我也得炸!”

赵山虎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站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却不敢再骂了。

“走吧姝丽,赵村长以后会知道怎么做的。”

王博淡淡地说,拉着徐姝丽往笔架山走去。

张浩然从屋里探出脑袋,嘿笑一声,关上门去找石头了。

“你们看个屁啊!没事干是吧?”

赵山虎吼了声,才往家里走,看他的背影,好像佝偻了许多,气势弱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