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经人事,但是我懂这个过程。我知道重点是在下面的,上面这部分不那么重要。
但是我不懂这里面的情绪科学。我这么拉他的手,只是不想让他发现我的伤口,不想让他看到那么不完美的东西。
但是对男人来说,我这个动作是在拒绝。王昭阳于是不动了,抬头看着我,鼻息中仍有一丝难言的仓促。
我也仓促啊,我还害羞呢,所以我不是很敢看他的眼睛。余光瞟到他似乎冷冷地笑了一下,缓缓从我身上移开。
拉下自己被我推起的衣衫,什么话也没说,他转身走了,关门的那一下很重,那声音仿佛在我耳边回荡我许久。
我还躺在床上,仍然保持着衣服被他推起的造型,晾着空荡荡的肚皮,呆了傻了。
仿佛发生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后悔拉开他的手,但我不后悔表白,该说的想说的话说出去了,内心有一种爆炸过后的痛快。
回想刚才的画面,亲吻的时候,他蹭轻轻吮过我的耳垂,在耳垂到脖子中间的部分,留下一线冰凉淫1靡的触感。我曾学着谢婷婷对付她干哥的模样,死死含住他的脖子,疯狂吸舐。
我抬起一只手,想刚才那样吸自己的手背,吸了半天吸出一个红色的痕迹,我皮糙肉厚,成效不大。不过王昭阳那么白净,细皮嫩肉的,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成果。
他走得太急了,我根本忘记要看。
躺着,我不舍得动这个案发现场,就这么躺着,仿佛刚才的余韵还在,仿佛他身上的味道还萦绕在我鼻尖。
我怪自己不够珍惜,没有把那些感觉用最全面的感官记录下来。
可是想想又觉得可笑,记录下来又怎么样,有些人不在自己身边就是不在自己身边,看不见的时候,他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眼角划过一滴眼泪,我抿着嘴巴默默地笑,喜欢不到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
我终于还是坐起来了,打开看这本录取通知书,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我的名字。这家学校就在本市,我听说过,但没有去过,因为它在郊区。
艺校,民族舞专业。
我哪还会跳舞,这不坑我呢么,我真去了这学校,这一身老骨头,什么艺术涵养没有,不被同学鄙视死。
这天就这么过去了,吴玉清回来的时候,我闭着眼睛装睡觉。王昭阳说他会去跟吴玉清谈,不知道发生了今天这个乌龙以后,他还会不会去谈。
第二天,我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吴玉清趟在床上睁眼了,她说:“你下个星期要去学校。”
我转眼看着她,既然她知道了,就说明王昭阳去找她了,很可能昨天从这里走了,转头就去找吴玉清了。
我没说话,吴玉清说,“我不管你。”
“那学费?”我只是好奇。
吴玉清哼了下鼻子,“我是怕耽误你上学,他们两个上来找我。”说完扭头接着去睡觉。
我还是有点懵,我知道艺校的学费比普通大学要高,普通学校她都不让我上,怎么可能一下掏出那么多钱来。
“王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我问。
吴玉清没转身,“你哪那么多废话,老子要睡觉!”
我还是得去吧先工作着,浑浑噩噩出了门,在太阳底下走了好久。其实我经常泡在吧里,几天不回来睡觉就睡吧,有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愿意出来晒,晒黑了多丑。
太阳依然很毒,走几步就好像黑了一圈儿。
经过吴玉清上班的练歌房,王昭阳是来这里找的她的么?像平常找小姐的客人一样,点了吴玉清的台,然后跟她谈我上学的事情?
这画面我不能想象。
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既然学有的上了,我干嘛不上,除去昨天和王昭阳那场乌龙以外,我这内心简直是一扫阴霾,敞亮得不得了,恨不得在路上蹦跶起来了。
进了收银室,老板来点账的时候,我还是很不好意思地把辞职的事情说了,我说我要开学了。
老板说,“你不是说好起码干半年以上么?”
我说:“家里让我上学,哥,真不好意思啊……”
老板也不能耽误人上学啊,说等招到下个收银的时候,我就可以走了。
所以一直到开学之前,我依然是每天泡在吧里的。上查了些艺校的资料,那时候很多学校还不搞正儿八经的站主页的,也没查到太多东西。
除了期待之外,怎么都得有些胆怯。
想上学,又害怕上学。我知道自己和很多人不同,主要就是家庭条件不好,上艺校的,给我感觉就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剩下这最后的几天,我黑钱黑得越发厉害,争取给自己多弄点生活费。
白班下班了,就还是在吧上。王昭阳上线过两次,可他不找我说话,我也没勇气找他。
在我准备结工资的那天晚上,再次看到王昭阳亮着的头像,看了眼个人资料,签名上写着,“当十指紧扣,走到分岔路口,对不起沐沐。”
他之所以叫昭昭沐沐,是因为方可如的小名叫沐沐,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听王昭阳这么叫过她,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这么回事儿。
我反复琢磨这条签名,是不是意味着,他和方可如分手了?
哎呀我激动啊。
我点开聊天窗口,措辞良久,最后发过去四个字,“来泡泡堂?”
过了段时间,他回,“没心情。”
我最怕的就是他不理我,他还理我,我心里就舒服多了。可我想和他一起泡泡堂,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小世界。
我问:“怎么了?”
他没回,过了一会儿,头像暗下去了。
我最害怕的是,我会不会被他拉黑了。
我想说很多话,想问他是不是分手了,还是感情遇到问题了。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他能搭理自己,哪怕是帮他解惑那些让自己听了都心痛的感情问题,哪怕是咬牙劝他,惹女朋友不高兴了该哄就去哄,然后装一把大度。
这种事儿,我都是干的出来的。
我还想给他发一篇长篇大论的表白,再争取一下和他的关系。
我想的事儿太多了,但我最后什么都没做。我知道没可能,没意义。我们之间相差八岁,隔着一个师生关系,隔着一定的社会地位,甚至隔着婚姻。
我也知道,二十六岁的王昭阳,也许很快就会结婚了。
结账下机前,最后看一眼他的资料他的头像,最后把我们说过两句话看一遍,不舍的无以复加。
老板没结给我全部的工资,还是那个原因,时间没干满。最后我拿到三百多快,也行了,到学校够混很久了。
吴玉清得跟我一起去学校报到,这学校不算正规,第一批学费是要去窗**的。那天吴玉清穿的挺干净整齐。
要上学我也没买新衣服,王昭阳女朋友的那些衣服,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都是些好衣服。我虽然穿的时候,心里不甘心,可是人在特定情况下,就得学会忍掉这些不甘心。
然后交学费的时候,我和吴玉清打架了。
原因就是个破塑料袋的关系,因为拿了很多行李,又没有专门的行李箱,有个纸袋子可能破了,我不清楚。吴玉清要把一个大塑料袋套在纸袋子外面,我觉得那多丑啊,说你把塑料袋揉成团放在纸袋子里不就好了。
吴玉清就跟我恼了,应该是排队的时候人太多,她等烦了。
然后开始骂我,说我白眼狼,说我什么事都不知道做,乱骂一通,我也没全听清。从交完学费,到我送她去门口上车,一路都在骂骂咧咧,路上还都是人。
我真不想还嘴的。
吴玉清最后说了句,“你就是没人教,你妈没教好,老师也没教好!”
我忽然就怒了,我是没人教,你教过我么,我妈都死了好不好,我老师……最过分的就是说这句我老师。
我暗暗握了下拳头,我说:“这要是换了别人,说这话我就跟他动手了。”
吴玉清一瞪眼,扔了手里拎的东西扑过来,“你还想打老子,你打啊你打啊。”她那爪子就挠上来了。
我不会跟她动手的,我有良心,她让我上学,我怎么能打她。
吴玉清把我脖子挠出好几个血道子,就在学校大门口,还有围观的人,别提多没面子了。这时候站出来一个小伙子,拉着吴玉清的胳膊把我们分开。
没说什么话。
我只瞟了小伙子一眼,觉得没面子,就把头扭到一边去。吴玉清愤愤地瞪着眼睛,公交车来了,她拎起地上属于她的东西上车走了。
看着公交车转弯离开,那个拉架的小伙子还站在我身后,我只记得他穿着白色的衣服。
抬头撑了撑眼皮,现在好了,学也有的上了,吴玉清也走了,王昭阳也不搭理我了,我还有什么好揪心的呢。
扯唇笑一下,我转身,看了小伙子一眼,没好意思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