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山上走。

最开始，听到的那阵阵肖似婴儿的鬼哭声，于耳膜处，愈发清晰起来。

其中，还夹杂着貌似有好几条野狗，正在为一块肉骨头相互争斗撕咬的龇牙声。

“……”

莲庆眉心轻拧，抬头，双目望向远方。

脚步下意识，放慢了一些，同时，握着凰钟的手，指骨力度比最开始要加重了一点。

凰钟走在她后面，感觉到指间的变化，也抬起头，凝望着少女的后脑勺，轻轻笑了下。

……

……

空气中，弥漫着野草污泥，于腐烂尸骨糅杂在一起的臭味。

极为刺鼻。

只在偶尔有风的时候，这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才稍微……淡了一些。

两人行至半山腰，休息了一会儿，依靠在一株生长得异常高大的老树旁。

休息完了。

莲庆转身，又牵着他，两人一起向东走了大约十七、八步的样子。

最后，在一座长满野草的坟茔前。

缓缓停下了脚步。

……

……

“阿庆，这是怎么回事？”

凰钟惊讶道。

两人面前，见到的那一座坟墓。

走近拿火把照亮一看，才发现，坟墓面前，只有一块干巴巴的墓碑立在那。

而墓碑后边，不是坟包……是一个黑漆漆，乱糟糟的长条形大坑洞？！

坑洞里头，空无一物！

正常来讲，不应该要有一具棺材埋在里面吗？

“……”

莲庆没答话，两只眼睛盯着那一处大坑洞，看了好一会儿。

头上的发带，不知何时，散了开。

长发随着她脑袋低垂，脊背微驼，好几缕联结在一块，齐齐垂落胸前。

遮去了她大半张脸。

以至于，一旁的凰钟，根本看不清楚，此刻，她的脸上……究竟有着怎样一副表情？

“尸体，似乎，被人给偷走了……”

凰钟右手高举火把，走过去。

踮起脚，仔仔细细，来回检查了三两遍。

方才转身，看着她，有些不安的提醒道。

“……嗯。”

莲庆眼皮耷拉，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语气很平静，似乎，一点都不对此感到惊讶意外。

像是老早就知道了局面会是这样一般？

她出奇反常的态度，搞得凰钟一下子无比困惑。

等等！

她先前在马车上，不是说……要来此处抓人？

现在。

人呢？！

……

……

莲庆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径自蹲下身，将布袋子里的祭祀物品，一件一件，开始往外掏。

待全都掏完了。

又把这些祭祀物品，整整齐齐，一件一件依次排开，并列摆放在墓碑前。

随后，拿火折子，一一点燃了所有的信香跟蜡烛。

以及，成堆的纸衣。

幽幽的红光跟狂肆的火苗，于黑暗中，一闪一闪，一跳一跳。

两相对比，一静一动。

顷刻间，这处鬼气沉沉的墓碑附近，亮堂了不少。

接着，莲庆又从衣襟里边掏出一块帕子，开始细心擦去墓碑上的污痕。

并将那些遮挡的藤蔓杂草，徒手……一一给拔了个精光。

“……”

凰钟默默高举火把，站到她旁边。

昏黄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就像视网膜倒映出来的两条平行线。

原本，应该注定此生平行无所焦急。

然，此时此刻。

两人的影子……静静相互依偎在一起。

……

……

将墓碑上的杂草跟污渍，全部清除干净之后。

莲庆站起身，将一杯酒水从最上方浇灌而下。

墓碑上，瞬间多了一长串突兀冰凉的水痕。

幽幽，酝酿出一阵悲伤的气息。

莲庆握着酒杯的手，指骨，一点点儿拢紧。

指骨关节处，于黑暗中。

惨白得吓人。

“……”

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于是，只好，拼了命般用力抿成了一条线。

兴许，这夜风太干太冷。

所以，她才会冻得……眼眶发热，鼻头发酸。

恍惚间，还见到了大片大片的水雾翻滚蒸腾。

墓碑上的名字……一下子，支离破碎的不成样子。

……

……

莲庆眉心紧拧，沉沉闭上眼。

深吸了一口气。

却已经，无法稳住胸腔中。

那股子无比庞大，濒临决堤，快要爆炸的难过与悲痛！

……

……

十三娘，我是阿庆。

我……来看你了。

名单我已经收到了。

字迹……好的我差点儿，差点儿认不出你来了？

呵。

我说笑话呢。

你知道，我一向嘴贫，喜欢欺负人……

……

百里府的屠府血案。

小岗村的屠村血案。

这些年来……你追查的，很辛苦吧……

谢谢你。

……帮我，查莲绝，还有那些人……

查了那么久……

还有。

对不起。

我……

来得……太晚了……

……

……

放心。

名单上写着的那些人，不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今夜，我便以左军炼火营莲师氏的名义。

在你坟前，立下军令状！

一月之后。

百里莲庆。

定提林清河的狗头来见！

若有违此誓？

自当来生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轮回！

请你，在下边好好看着吧……

接下来。

就都是我的活儿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