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放弃了……对于,身为一个人而言,多么重要的东西……!
……
……
可惜,那个时候的她还太年轻。
很多代价,很多道理,都没想明白,或者说,那个时候的她。
根本……想不明白。
……
……
今夜,莲庆原本……是来找牙婆跟壮汉寻仇地!
眼下这残忍血腥的一幕……
似乎叫她更有理由杀掉那两只披着人皮的畜生了。
这绝非出于正义感作祟。
莲庆自问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的手上,同样染了很多很多人的血。
无辜地,不无辜地。
混作一团。
身为这个时代战争机器的一员,她早就干净不起来了!
如果说,多杀两个人,能让她觉得,心里头那份无形地重量稍稍减轻一些。
指甲缝里,那份永远都洗不净的血污,颜色,稍稍,变浅一些。
那么,她是真的不介意……
再多杀两个!
……
……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自古有之。
两世为人,加之,自幼在外颠沛流离多年,莲庆见惯了人间众多残忍之事。
故而,哪怕见到少女尸体虐痕斑驳,她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很严重的情绪波动。
只是眉眼,不自觉,往下压了那么一两分。
表情看上去,稍微有些晦暗罢了。
尸体观察完了,她重新站起身,取下背上的武器跟包袱,轻轻搁到地上。
接着,两手利落地挽起衣袖,沉着脸,扑通一声。
两只脚,踏进了那臭水沟子里头。
全然不顾,弄脏打湿了刚刚新换的衣裳鞋袜。
弯下腰,双手伸进黑水里头,神色从容不破,微拧紧眉,丝毫不避女尸尸身散发出股股刺鼻的熏人臭味。
也完全没有流露出,正常人该有的恐惧感。
要知道,当年还在战场上的时候,她就时常独自一人趁夜溜出去,收敛那些个被战车与马蹄,碾压得血肉模糊,脑浆崩裂。
完全辨不出原样的袍泽尸体。
将他们,一具具平放摆好,用粗陋的长针,把那一副副破破烂烂的尸身,一一缝合好。
因为,大周帝国军方有明文规定,若将士战死沙场,没找到尸体,确认是本人的话,抚恤金就无需寄回去给他们的家人。
一律算作失踪人员处理!
这样的人数一多,累积起来,相当于,变相替朝廷,省下好大一笔银钱!
上面既然不赞成收敛将士尸体,下面的人,自然也只能乖乖遵令,便是莲庆,也不敢明面逆反!
迫于无奈,那时的她只好每次战场打扫完毕,半夜三更,冒着巨大风险,偷偷从营帐内逃出来,顾不得担心军法处置,冲回到战场上去一具具拖尸体。
拖一具,就意味着多一户人家的抚恤金,那么,他的家人,某种意义上,就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起初,这事儿,只有,她一个人干!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变成了营帐内的所有同伙袍泽大家一起干!
彼此之间,配合默契,皆闭口不言,一齐瞒住上面。
再后来,渐渐地,发展到,整片左军……
白天,他们是战场冲锋陷阵的铮铮铁汉!
晚上,一个个,弓缩着身子,缩在灯盏下,成了大周边境,技术最好的绣娘。
只不过,他们缝地,不是粗布麻衣——
而是,同伙袍泽,血肉模糊的尸体!
……
……
往事如风,一触即散。
莲庆摇摇头,迅速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她的左手,从女尸的脖颈下穿了过去,右手,则从臀下穿过去,将女尸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神色无比郑重,像是手里头捧着的。
其实,是一块易碎的珍宝。
即便,她的脸色,被那股冲天的尸臭味,熏得几近发黑!
胃海好几次剧烈翻涌,差点儿,哇的一下,当场呕了出来!
到底,还是强行忍住了!
她找了一处空地,将女尸,小心平躺放下。
然后,又匆匆脱掉自己的外裳,蹲下身,轻轻盖在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上。
她试图合上少女那双死不瞑目的大眼睛——
但……没有用!
不知,是否因死者生前遭受的折磨太过狠辣痛苦,怨念太过沉重,才会导致尸身濒临腐烂,恶臭熏天。
也不肯瞑目!
莲庆又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手停在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随即,她叹了口气,收了回去。
也罢。
死者为大。
莲庆转身,从地上捡起包袱,重新背上了她的剑与箭,面色冷凝,月光拉长她寂静地影,远远看去,像极了一柄未开刃的神兵。
她低着头,神色略有些复杂,对上地面女尸那一双恐怖的大眼珠子,道。
“那时……莫怪我,袖手旁观……”
“……我没有料到,结局……会比当初预想的,还要,糟糕得多……”
“……你且稍等一会儿。待杀了那两人后……我会回来,将你好生安葬!”
“若有……来世,你,还是生作男儿身吧……”
至少,可以死得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