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嘈杂的杀戮声已然惊动了几乎宫内所有的人,就连宫外方圆一里内亦能隐约听闻宫内杀声冲天,更何谈已然密谋许久的十常侍了。
未央宫内,张让眼见十位常侍到齐,心中惊慌也是稍定,毕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目前来说,十常侍手上的力量不说不乱反正,至少脱得升天也不是多难的事,虽然本来张让的确有为大汉江山拨乱反正的意思,但是目前来看,已然是自身难保,却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活命了。
“哼!咱家早就看出来何进那狗才不安好心!说的那般漂亮,今日却带兵杀进宫中!这畜牲骗了我们!”平日里性情最为暴躁的郭胜心中慌乱,一脚踢在了大殿的柱子上,愤愤的喘着粗气。
“今日之事……怕是不妙,若是办的不好,我等这十条性命便该交待在这里了……”
赵忠倒是还有些冷静,只是手还有些微微发抖,但是好在头脑还算清醒,比那几个与死了娘一般手足无措的废物要好上太多了:“如今之计……”
“如今之计,怕是只有一条活路了……”一向较为聪明的孙璋也微微的冷静了下来,人生中没有哪一次头脑比现在转的还要快的。
张让大喜,一把抓住了曹节的袖子,激动的连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计将安出?”
“张公公莫慌,如今大汉气数未尽,汉室仍属正统,便是宫外那些反贼如今做反,亦对外只能宣之勤王!王若在手,何愁保命不得?”
曹节仔细的分析着,说给其余九位常侍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逐渐的梳理出了一条生路:“反贼共有十余路,自然并非一心,若不顾王上安危,公然宣称造反,必会落人口实,日后其余反贼为求名正,必讨之,故而我等性命无忧,然……”
“陛下如今病重,怕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这,该当如何?”赵忠皱着眉头左右踱步,脸上写满了愁字。
“哼……既然已然到了如今这般地步……陛下,您也休怪老奴对不住了!”张让牙关一咬,已然下了决心!猛的一拍桌子:“召五百刀斧手随咱家去长乐宫!何太后……是时候了!”
张让话音未落,其余九位常侍便已然明了张让之意!
杀灵帝,扶幼主上帝位,有了这张护身符,自然性命无忧!
“郭公公稍候!”
孙璋拉住了正准备去招人的郭胜,轻声说道:“兄可令人矫诏张贴于城门内外,宣先帝病故,有遗诏命王子辩为王,切记!切记!”
“为兄省的!”听罢,郭胜点了点头,急急忙忙的出了宫门。
“还有……何进之事……”孙璋顿了顿,看了看张让,欲言又止。
“哼哼……何老狗有胆耍着咱家玩,自然要给他个面子陪他玩上一玩!”张让冷冷的撇了撇嘴:“以何太后为质,诳何进独自入宫,以摔杯为号,令五百刀斧手将其剁成肉泥!!!”
孙璋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愤怒的张让并没有注意到孙璋的异常,走到宫门前一脚给宫门踹开,朝着长乐宫快速的走去,其余几位常侍也跟随者张让一起快速的走了出去,只留下曹节一个人呆立在未央宫门口,遥望着天空中阴沉昏暗的夜色一时间有些恍惚。
从最开始的时候,寒酸的小黄门,一步步提心吊胆的走了过来……
一直到现在的权倾朝野,如果真的说起来,算是足够传奇的一声了……
记得当年五岁时自己刚进宫的那股迷茫与恐惧……
现在,再一次的浮现在了心头……
这一点都不吉利,据说人只有在临死前才会莫名其妙的蹦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微微叹了口气,孙璋走出了宫门,回首再看这座即使在夜晚也依旧如此金碧辉煌的皇宫之时,竟微微有些不舍……
自己的一生都交待在了这个地方……
难道终究要在今天,走到尽头吗?
不过一会的功夫,孙璋已经赶到了长乐宫外内墙,城门紧闭,上有约莫五十甲士守城,孙璋表明了身份,守城的将领也是认识孙璋,从城楼上放下一个吊篮,将孙璋吊了上去,孙璋到了城楼上之后,便急急忙忙朝着长乐宫走去,回头一看,只见城门内已然被铁索钉死,有五百刀斧手正在不断堆积雷石土块,怕是逆贼给内城城门撞碎了也得掏半天才能杀的进来。
孙璋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料到自己也会有穷途末路的这一天,自己得势之时亦是使不少人家破人亡,如今果然报应不爽,却是天意难违……
刚一进长乐宫,便见了张让等人将何太后,刘辩刘协二皇子绑在一起,瘫倒在地,面色惶恐无比,身前一身着皇袍的无头尸体血流不止。
张让手中正拿着灵帝的人头,待见是孙璋来了,随手将人头丢在地上,冷冷的看了何太后一眼:“逆贼马上就要杀进宫来,还希望太后配合一些,毕竟咱家与陛下多少年的情分,杀之亦是身不由己,如非必要,咱家实在不愿再对陛下妻儿妄下杀手。”
那边赵忠已然写好了诏书,其中内容无非便是令何进一人进宫云云,从桌上找了个太后印鉴按了个章,拿到了何太后身前。
何太后似哭似怒的抿了抿惨白的嘴唇,颤抖的往前挪了挪身子,大拇指沾了沾灵帝流出的血渍,闭上了眼睛,缓缓的按到了诏书上。
张让此时方才放下了一颗心来,咬牙道:“如今万事具备,此次定叫他何进死无葬身之地!”
……
已然杀到了内宫的诸侯们滞留在长乐宫边围城墙之外,巍峨的城墙让许多诸侯望而却步,本就是临时起意的做反,根本没有谁有随身携带攻城器械的习惯,如今竟然出现了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尴尬场景,一大拨将领猛士,对于一堵城墙面面相觑,无能为力!
“阉狗们看来早有防备……”
冲在最前方的颜良不爽的磨了磨牙,颠了颠手中的大枪,猛的一甩胳膊,狠狠地将大枪插进了城门上,却只扎出了个拳头大的凹洞。
随即赶到的袁绍与其余部将等人也是纷纷停留在了内墙之下,仰头看着城墙上守卫的兵卒,约莫估算一下,只有不过五六十人而已。
虽然今夜行动有所仓促,但是袁绍早就已经将皇城的守备军插满了自己的人,是以今晚的行动才会看起来如此的顺利,城门大开,守军一触即溃,连进攻的路线都如千万次演练过一般的熟悉,虽然在最后一道关卡这里有些小意外发生,但是袁绍认为,这根本连个小意外都算不上。
“好贼子,擅自锁闭长乐宫内城门,挟持陛下,其罪当诛!”袁绍冷哼一声,一股蓬勃的正气邴然而发,锐利而又坚毅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城墙,直直的钉在了远在内城深处十常侍的心窝上!
而此时,陆陆续续的诸侯也杀到了这里,慢慢的,蜂拥的军队已经包围了整个内城!
袁绍冷冷的四下扫视,凡见非袁家部将,手中,怀中,多有鲜血,更多的却是珠宝财帛,绣有游龙戏凤,珠宝无不乃世之珍品,便是用屁股去想,也能想到这些财物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乱成贼子!”袁绍咬牙切齿的扫视着宛如土匪一般的各路诸侯军,身上邴然的正气更加澎湃!强大无比的气场席卷了整个长乐宫!
“审配!速去找皇城军需处霍超!取攻城槌,石丸,务必于三更之时破城!”
袁绍仰头凝视着巍峨的城墙上头,手中拳头紧握!心中却是冷静异常,守城人数虽只有五六十人,却也不至于坐以待毙,待自己攻城器械一到,他们一个个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现在……
袁绍的眼力不是很好,却也能看的见守城的军士每人手中皆有弓箭,如今己方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却还不动手……这究竟,是为什么?
终于,袁绍的疑惑有了解答。
一个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摸上城头,用手鼓着嘴,冲着下面拼命地喊道:“帝王驾崩!今传位于太子辩!加封大将军何进太傅!何太后有请大将军入内听封!”
帝王驾崩!?
袁绍等人无一不是眉头一皱,十常侍做的倒是够绝,灵帝一死,十常侍能说的可就多了,相对来说,至少在大义上,自己这边不是那样占优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城楼之上的小太监再次喊话,语调之中甚至还夹杂着一股愤怒的意味:“如今陛下新喪,尔等便率兵马冲入皇城,滥杀无辜!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尔等要做反了吗!?想尔等个个皆是人中豪杰,官拜极品,如今却犯上作乱!不尊君臣之道!不受人间礼法!其罪大耶!”
“陛下新喪,我等固然……”公孙瓒刚刚抱拳昂首,准备答辩一番之时,却只听见一声凄厉的箭响!一只泛着寒光的冰冷狼牙箭已然射在了城墙之上的小太监耳侧,便只差一丝就能要了他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