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莫送别了高湛踏上回京的大道,自己领了燕小乙和狗蛋等人便开始筹谋兵援晋阳。

夜暗了,于魏大人处挑了三千精兵,借了十车粮草,趁着夜色出了雁门关开始往晋阳急行军。

“长恭,晋阳城内驻军甚多,怕是这十车粮草杯水车薪。”燕凛担心道。

“不,这十车粮草是救急也是救人心。此刻让段家军能重振士气比什么都重要。”

子莫策马狂奔,领着一队人马声势赫赫直奔晋阳。身后载着辎重的车子各有三匹大马拉着,马蹄哒哒车轱辘飞快转动着碾压在尘土翻滚的道上。

段家军并非不能再战,而是朝廷迟迟不发粮饷也不调兵支援,让前方将士们寒了心了。

但归根结底,前线失利的症结在于一国之君失踪,皇位虚待,朝野内外乱成一团,自然军营行伍之间也是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此刻该是万众一心之时,周国大军压阵,决不能因为朝廷的怠慢和段韶老将军的伤情而让晋阳百姓灰了心。

“也是,但愿我们这十车粮草能解了燃眉之急。

还有你这兰陵王的亲临能让那些妄加议论之人都睁大眼睛看看,吉人自有天相。

谁敢再说你挟持那齐国皇帝前往北漠投敌我定要他好看!”燕凛愤愤说道。

。。。。。。燕小乙一时间口快,这气憋了好几天了却突然脱口而出,自己都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却是遮盖不过去了。

“竟还有人这般讲?“

子莫入了雁门关后一直都陪在高湛身边,这四旁的流言蜚语自然是未有察觉。他挟持高湛投敌?!

头次听到这种谬言,不由都震楞了一下。

“长恭,这枉加之言不必当真!

你年纪轻轻功高盖主,又是难得的绝世容貌,自然是少不了招惹了些对你眼红妒忌之辈。那些小人啊,一逮住机会便落井下石。

想来你这性子,该是从来都无暇顾忌这官场之上的弯弯绕绕只知晓在沙场上横刀阔斧冲锋陷阵的。

那齐国皇帝一不在朝中替你主持公道了,朝野内外便流言四起,而坊间将你这兰陵王高长恭的野史都杜撰了上下好几部了。不过就是些好事之人煽风点火,莫要介怀,莫要介怀!“

。。。。。。燕小乙不说还好,一开话匣子当真让子莫吃惊不小。

野史?就是那种他小时候在集市摊头里买到过的册子?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初这野史册子见过祖父神武皇帝高欢的,爹爹高澄的,如今,怎么都轮到他头上了吗?!

子莫哭笑不得,无奈摇头。岁月如梭,原来高长恭也到了这般年纪了。

“不介怀,不过是老百姓闲暇臆断一番来娱乐消遣,我又不少根毫毛。”

这夜深露重,子莫骑于马背上一边赶路一边与燕大哥说话着也当做是休息了。

想到那东阳门外的书商小阿五,子莫笑了笑,似乎忆到了童年。

“燕大哥,那野史可是如何杜撰的?当初写我爹爹可是足足写了他三十二房妻妾,我高长恭如此仪表堂堂,怎么也不能比我爹爹差吧!哈哈哈。“

子莫是想说说笑话解解乏,没想到这一说,燕大哥的脸在黑暗中红得有些异样。

撇开了视线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想到这事儿还是该让长恭知晓,毕竟这风言风语传得到处都是,还是该让他有个准备才好。

“长恭啊,这野史册子若是写着你与那三十二房妻妾,兄长我便不会与你说了。。。。。。

有些事儿可臆想,然后如今坊间却有流传说你兰陵王与燕国皇帝慕容冲过往甚密,交情绝非寻常!

那慕容冲为齐国外臣之时,蹭在邺城述职。

那些册子之中更是将那慕容冲与你高长恭在邺城同朝共事期间,种种如何互生情愫暗通款曲描绘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啊!“

燕小乙本还想说这坊间传阅之版本连他们二人如何春宵几度都写得绘声绘色,如同身临其境。

本就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美男子,又扯出这般天大的艳情秘闻,如何不是竞相传阅,搞得坊间谣言四起?

不过若是这般说了,定让长恭心绪不宁,便不再多言。

不过子莫看了看燕大哥那一脸欲言又止,又是看过什么野史艳册的,如何会对其中文章如何绘声绘心中没有几分自知?

“慕容冲登基只有朝内要臣知晓,那些写书之人真是得了高人指点了。意欲何为?说我高长恭通敌卖国不成?”

“长恭,这便是为兄要提醒你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是以往有那高湛身为国君维护于你,那些鬼祟之人有此心却无此胆。

若是他有个万一,我怕这齐国朝堂上将你视为眼中钉的可不会让你这鬼面战神继续威风下去。

怕就怕,沙场之上诛人命,流言蜚语诛人心。长恭,若是人心向背你耗尽心血却落得个万夫所指的下场,可会后悔?”

。。。。。。

“燕大哥,事情已然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吗?”

子莫沉思后问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这些天在雁门关内无事可做便四处溜达,听了些污了耳朵对长恭你大不敬的便一直郁结在胸,此刻说了倒是让你不快了。”

“燕大哥一片好意,长恭感激在心,如何会不快呢?”

子莫回道,“只是高长恭此生身为齐国高家子嗣,于国于民粉身碎骨义不容辞。

问心无愧而已,如若不死于沙场以身殉国,定当也不会低头于那些造谣生事之辈。

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忠心。

况且,长恭觉得公道自在人心,是非黑白岂是区区几本野史册子能颠倒的。”

燕小乙听他这般讲便知道这人是个一根筋的死性子,认定了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长恭若是会激流勇退明哲保身便也不是那个兰陵殿下了。

但愿你说得都对,人心犹如明镜,青史去伪存真,看来我劝你收山不理这些纷争也是我枉然了。”

“收山?长恭可能避开纷争去往哪里?”子莫苦笑说道。

“我看你便是舍不得那半死不活的皇帝!”燕小乙不觉来气,回敬了一句。

“燕大哥,他不会死的。”

燕凛分明听出了这话中的任性和孩子气。

“好,是为兄我失言了。那人定会吃了大罗金丹长命百岁的。”

燕小乙也不愿再做恶人。

其实那民间流传的册子之中虽不敢名言是谁将这文襄皇帝庶出之子高长恭一力提携成了当今北齐军权在握的大将军,可其中屡屡暗示这兰陵王仗着天生姿色才能在文襄一脉中脱颖而出屡得眷顾提拔,如今地位早已越过那嫡子高孝琬。

当中蹊跷,明眼人如何不知晓这是圣眷正隆。

燕凛也是从这四起的谣言之中刚知晓,原来这皇帝高湛正是为了找寻在北漠失踪的长恭,才会流落在宫外。

那周军,是追着皇帝高湛而来的吧。。。。。。

一夜未眠,披星戴月。

晋阳城外,还未走近了便是一片硝烟弥漫,厮杀声,刀剑相拼的搏斗声让子莫顿觉警醒。

他将粮草马车留在身后,自己率轻骑从周军刀下救出了一个士兵。那人身前后背皆是血污,实在惨烈。

“小兄弟,你如何了,这是何状况?段韶老将军呢?”子莫问他。

“兰陵殿下?你是兰陵王!太好了。。。。。。快去救段懿将军,老将军受伤,少将军想率兵突围却。。。。。。”

这人只说了一半就突然撅了过去,子莫将他交于属下,眺望战场中央。

“取弓于我。”

子莫接过一方大弓,搭弓上箭,目光如炬,坐于马背之上直指那周军重围之中央。

离弦之箭,犹如流火穿过森森周军。

段懿铁青着脸孔,被韦孝宽手下用马套子扼住了喉咙正是腹背受敌九死一生之时。

这利箭如从天而降一下割断了数条绳索,让正欲将段懿拖曳下马的几个周兵失了平稳而纷纷掉下马去。

士气如虹的周军大惊,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何人?!”

韦孝宽驭马看向那边,却见一鬼面铁甲之将领驭骠骑率领一队人马杀气腾腾而来!

“鬼面兰陵?是兰陵王高长恭!”

周军之中有人惊呼出声,随即周国大军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韦孝宽一听也是脸色一滞,竟没想到在北漠失了踪迹的兰陵王还能现身晋阳!

“呵,素问高长恭大名,我韦孝宽便来会会!”

这周国大将手持钢刀率军而上,子莫迎向大军,命燕小乙将那狼狈不堪的段懿护下。

一听到兰陵王援兵到来,本是负隅顽抗成了瓮中之鳖的城外齐军振奋了士气,虽人数远不及敌军,却是重振旗鼓英勇拼杀。

段懿和城外的段家军逐渐退出了周兵的包围,子莫并不恋战命齐军边战边退,晋阳的城门逐渐开启,连带着十车军粮,一众人马安然回到城中。

“高长恭!有种出来应战,如何做了这缩头乌龟了?!”

韦孝宽大声叫骂道。见城中之人不予理睬,气急之下便又要命攻城车攻城。

“将军,且慢!”

有军中信使先于一步于阵前阻止了韦孝宽,那信使递上了皇帝宇文邕的手令,恭敬禀道:

“将军,陛下即刻便会来晋阳,请将军严阵以待莫要再行其他攻势,不放一人出来但也不能误伤了城中之人。”

“什么?”韦孝宽皱了皱眉头,当真还是第一次在两军对垒的沙场之上听到这种军令。

误伤?

误伤何人?!

晋阳已然是强弩之末,现在不强行攻城,皇帝这是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