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呀!”

有人转头就还想往外跑,被狗蛋一把抓住了拎了回去。

“跑个屁!你跑有用吗?人家既然一定要请我们上门,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是无济于事!”

狗蛋拍着那兄弟的脊梁骨,说是撞上了那便是避不开了。

“可我们的小命不值钱,大当家,二当家,对了,还有这齐国皇帝陛下的性命可能儿戏?这简直是撞邪了,若是还真进了这鬼村子,岂还有好事?!”

一时间,何曾真遇到过这种事情的兄弟们都有些慌张。狗蛋脸色也铁青着没了主意。

“既然来了,便不如进去吧。”高湛说道,“躲也躲避不开,既来之则安之。”

“陛下?”阎罗老者觉得这甚是不妥,不过是想护送陛下安然回邺城,无端中间竟穿插了这般祸事!都是这兰陵王,哪里找来的三教九流惹了这一身的祸端。

“不可啊陛下,这里面死气沉沉且甚是邪戾,您不可轻易涉险。还是先由我入内查探一番,您在村外等着就好。”国师劝道。

虽说他要孤身为陛下犯险,可迎面就是数不清的纸钱吹得国师大人晕头转向,势气很是不足,便是他这身经百战的绝世高手都未曾有过如此蹊跷的经历!

风凉飕飕的,远山便在余晖下拉长了暗影。下山的路近在眼前,可他们一行人便是如何都过不去。

这万福村是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冥冥之中如是注定,子莫看着这山村,心头竟有几分异样的感触。

“你们是何人?怎么这种时候还在村外徘徊?”不知道何时,一把苍老的声音如同鬼魅浮起在众人周身,直直吓得人皆是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妈,天还未暗,这鬼怪便出来了!狗蛋哥救我!”狗蛋身边粘紧了两个哭丧着脸的家伙,指着那皱皮打褶犹如一朵菊花的老脸呼救道。

“你才是鬼怪,无礼小辈!该打!”那老妇人用拐杖往那小兄弟头上招呼而去,打得掷地有声,砰砰作响。

“赎罪赎罪,老人家莫要见怪了,我们几人是路过此处,不知为何总是绕不开此地了这才逗留,方才长者突然出现着实让我等吃惊不小。”子莫上前作揖道歉道。

“当真?哎呀,这万福村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魑魅魍魉,便是没几年太平日子。这些时日闹得更是凶悍,该是村里的老老少少祸害得差不多了,连这过路人都不放过了。造孽啊造孽!”

老人摇头叹气往地上杵着拐杖,又问道,“既然走不了,可有歇脚的地方?天若是暗了下来你们打算如何是好?”

“天暗了又如何,我们一定不会进村的,别想骗我们进去!”狗蛋的小兄弟吓得出了毛病,抱着兄长的腿不肯放。

“傻了不成!别胡乱讲话!这老夫人是人不是鬼!”狗蛋儿给了那没眼力劲儿的小子一个暴栗。

“天暗了,可是万福村周围更加不安生?”子莫问道。

“自然了,这无论是鬼怪还是猛兽可都喜欢在暗夜之中四处游荡寻觅。我们村里还请了个道长来驱魔镇妖,你看看,这护符便是道长设下的结界了,若是你们信不过尽管再出去试试,指不定就真遇到吃人的老妖怪了。咳咳,这村口风好大,老身先回去了。”

老人家垂头咳嗽了两声,拄着拐杖又慢腾腾走回去了。

国师大人撕下一张密密布在村口树上的黄符看了看,啐了一口讥笑道:“江湖术士,骗人钱财而已。”

“真请了道士啊?那,那我们还是进村得好!”最为怕鬼的那位小兄弟不知道何时已经变了主意,撒开了步子就追着那老人而去,口里喊着等等我啊老夫人等等我,比谁都要快得第一个冲进了万福村。

。。。。。。

这么多个人,那老人家中就有些不堪重负了。

三间茅草屋,老人说柴房收拾一下也能住人,可还是挤不下七个人同住。

外面黑乎乎的,还时不时由远即近飘来几声哀嚎哭泣之声,老奶奶说是这村子隔三差五便会死人,该又是哪家在做头七了。

头七便是回魂夜,今天一日所遇之事足够余生回味,所以愣是国师大人都不想在这种时候还黑灯瞎火地再出去另找住处。

高湛在老人的屋子外面流连着,他倒是悠然自得。

没想过这村子还在此处,他竟也没想过千年的流光洗刷不去万福村的名讳,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熟稔地像是三生再会。

不顾寒风和漫天的纸钱,朝着天空仰望,月,被遮盖在烟云中,只是稍微露了一些颜色便又悄悄藏住了脸。

这里,才似乎是他的故土。以为历经铅华,万福村还是应该山清水秀的地方,为何这般荒凉?

妖邪觊觎着这小小村落,这里的怨气汇聚百毒丛生,脚下一条小蛇缓缓游过。

万福村,究竟藏了什么?

“若是不方便我们都住到这里,可否有祠堂宗庙能让我们几人歇息?”屋里长恭与那老人打着商量。

“咳,那里估摸着你们也不太敢住,祠堂收拾一下的确还是有厢房的,可最近都成了停尸的地方。“

老人家拿出家里的一些红薯款待这些不速之客,小乙他们倒也不客气,在暗道里走得浑浑噩噩,这肚子也是早就饿了,吃得狼吞虎咽。

“这村子啊向来就不太平,我听奶奶说的,是她奶奶告诉她的,我们这村子来过妖魔,也来过仙君,仙魔大战把这地儿搅得天翻地覆啊!那场面真是飞天遁地排山倒海差点把这万福村都给拆了,到如今,这地底下的条条暗道都是那场大战留下来的。”

老奶奶有些唠叨了,她坐在桌边抽着烟袋,一边颇有些得意地和屋子里的外乡人唠嗑。

小乙他们吃着红薯笑笑,这故事还真是历久弥新,算算都有好几百年不止了。

“老人家你一个人住?”子莫问道。

“这地方是我出生的地儿了,死也打算死这儿。儿子女儿早就出村了,我才不去。”老人家倔强说道,

“这几月万福村连着总有人横死,死法稀奇古怪,有人说是疫病,有人说是邪祟附体,人心惶惶,索性请了个道士前来做法。可法事都做了好几场了,要死的还是死了。这大家都各扫门前雪,村里都不见人走动了,才会如此萧条。”

老人家叹了口气,给炉子里添了些取暖的炭火,屋里热彤彤的有了暖意。

“我记得这村头东边有棵银杏树,今日怎么好似没有见到?还是天色太暗的缘故?”高湛冷不丁问道,让老妇人很是惊讶地看着他。

“你年纪轻轻是如何知晓这村里有棵银杏的?那银杏都上千年了,不就是半年前才被个不得好死的给砍了嘛!说这银杏阻了万福村的风水。”

高湛眉头一拧,心中发疼。

“我也是听老人家说的,故地重游,竟然没有再见那棵老树,让人唏嘘不已。”高湛淡淡说道。

“你何曾来过这里?”子莫纳闷地看着这人,这高湛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万福村如此荒僻之地他竟也了如指掌?

“我说长恭你也来过这儿你可信?”高湛扬眉一笑,云淡风轻。

“什么时候?!”子莫这耿直实在的性子便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扭头问得一脸认真。

“。。。。。。梦里。”高湛低俯下身子,半弯着腰。

勾唇一笑,暧昧耳语。声音轻柔,却恰好都能让周旁的人也顺便听到。

子莫揉着自己的耳根,局促万分。

国师大人叹了口气,他怕再这样下去齐国国体何存?!

砰地一声,竟是燕小乙突然起身了。他脸色不好,站起身来便是直直撞得桌上的杯碗作响。

“大娘,我先去歇息了,谢谢。”燕小乙瞪了那齐国皇帝一眼,自顾自往柴房那儿走去。

“燕大哥,你睡厢房吧,我。。。。。。”子莫朝着燕凛说道。

“不必,免得那高公子又一时兴起折腾得鸡犬不宁,耽搁大家伙歇息,你还是陪着他吧。”

燕小乙说话间头都不回,狗蛋和另两个兄弟看着场面有些尴尬,便和子莫拱拱手也就跟着去了柴房了。

子莫看看高湛,这人便是如此唯恐天下不乱。虽他和燕小乙自小相识,可他和高湛这层关系甚是苟且,若是说穿了燕大哥会如何看他还不好说。。。。。。

心中有些郁郁,无奈起身和高湛说道:“高公子吃饱了吗?吃饱了便回去歇息罢,不要浪费了大娘的心意。”

高湛努努嘴,满脸得意。

大娘给他们三人准备的是一间偏房。

被褥火盆都有,条件自然比柴房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大娘,麻烦你了,平白无故就要您照顾我们。”子莫想要给老妇人一些钱,算是这一行人的留宿费用。

然后大娘还是推却了,摇头说道:“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不瞒你们说,这村子啊,我都已经半个月没有出去了,收留你们我也是找个伴壮胆,睡吧睡吧,天不早了!”

大娘说完,转头便离开了,留下屋里的子莫和国师二人面面相觑,满脸震惊。

“混账!敢情这老太婆是拉我们进来垫背的!”阎罗老者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冲出去与那老妇人讲讲道理,高湛拍了拍国师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

“消消气,气大了伤身体。”高湛倒是不慌不忙,喝着茶水并不心急。

“陛下!我如何不急?这走暗道出锁虎关原是为了能让陛下尽快回朝中主持大局,怎么就成了这番局面了?!这作妖的鬼村子,进来容易出去难啊!”阎罗老者见惯了各色场面,然而对眼前的形式也是吃不太准。这村里必有妖邪,可却并不知道眼下症结在哪里。

“国师说的对,臣思虑不周了,才冒然带陛下出来!”子莫自觉事态严重,抱拳下跪向高湛赔罪。

他跪的是齐国皇帝,忧虑的是邺城之中朝堂人心,更是对齐国边防城池的军情思虑万分。

“长恭起来吧,我何时怪过你了。”高湛扶起了他,说道,”能来此处也是一番奇遇,必有渊源。我说了,既来之则安之,长恭和国师都不必太过挂怀,说不定没个两三日我们便出去了。”

“哎!”国师满脸懊恼,看了看这小屋里的一张床榻,开门便出去了一边说道:“我自己找个歇息的地方,你们快些歇下吧。”

“国师大人,外面怕是不太安全,还是挤挤!”子莫留步说道。

“不必了,这如何挤?”国师大人很是不屑,轻功施展便飞身出去,连带着门都带上了。

子莫看看高湛,叹了口气便也吹了灯早些歇下了。

“长恭唉声叹气是为何?”高湛在枕旁明知故问。

“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早知如此该让你留在关内。”子莫说道。

“你啊,什么过错都爱往自己身上揽,若我说,来这儿甚好,不是你,我还不知晓这地方还留存在世上。”高湛轻声说道。

“你当真来过这儿?”

“是。”高湛肯定道。

“梦中?”子莫皱眉道。

“聪明啊,长恭果然机灵了!”

眼见高湛此时此刻还有闲情逸致与他玩笑,子莫侧转身子满心疲惫不做理睬。

久久地,才冷不丁说道:

“燕大哥是我自小的兄弟,你若是再存心气他,我便是不会放过你的。”子莫想到方才的事儿,不免又提起道。

“如何不放过我啊?殿下不如现在试试?”

屋子里响起莫名的声响。

破旧的床榻被压得咯吱咯吱作响,寒风灌入破窗棂卷起了一缕青烟,火盆里的死灰被吹得露出了腥红的火芯子,暗火复燃。

阴森的风刮过了偏厢房的瓦楞屋檐,有个身影闪过窗外,腥红的双眼透过破开的窗户纸,朝着里面露出邪佞的血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