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魔魅的一夜过去,邺城皇宫中乱成了一锅粥。

百姓纷纷传言胡皇后乃是妖后,大喜之日天降惊雷,将那芳尘台又给劈成了两半。

高湛倒是从容不迫,正月初一便携手与胡皇后走上神坛进行祭天大殿,并让钦天监告示百姓,紫气东来乃是大齐昌盛之象,惊雷断塔是趋吉避凶的吉兆,让黎民百姓不必惊慌。

子莫很是佩服这人胡说八道的本事,钦天监都说这落地惊雷乃是大凶之兆,可被高湛横眉扫过,便赶紧改了口风。祭天一连五日,皆在邺城郊外的雁山神坛举行,高湛不放人,于是子莫只能一同随行。

直到日上中天,这第一日的祭祀才算是完结,高湛走下祭坛,安瑞便赶紧搀着他,陈蔚然也是心事重重,皇帝是今早的卯时才苏醒的,天不亮便上了皇家轿撵来了雁山。除夕的巨雷吓坏了邺城百姓,若是皇帝再有个不寻常的举动,譬如并未如往昔般去祭天,那真是要流言难平了。

“皇后,你也累了吧,快上轿歇歇。”高湛执手拉着一同走下祭天神坛的女子便是胡皇后了,并不十分美貌,却柳腰媚眼,婉转低吟间尽显媚态。

“你没事吧?”子莫跟在后面问高湛道,他见这人的脸色还是甚白,刚才便提心吊胆,生怕他在祭天时候出了岔子。

“好的很,即便不幸在长恭身上丢了性命,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高湛于袖袍底下牵起子莫的手,若有似无揉捏着,不正经地调着情。

子莫脸臊红了一下,掐着这不安分的手让他松开,大庭广众下,且有新后跟随在旁,这高湛也实在太得寸进尺了。

“好歹也给她留些情面,新婚燕尔,难道不曾疑惑你昨晚在哪儿过夜?”子莫低声嗔道。

“呵呵,你倒是又普度众生起来,竟然还生了柔肠关心起朕的皇后了。她身为皇后便该知晓她的本分,朕给她的名分与声望,够她今生享用不尽的了。”高湛揶揄道。

子莫当然知晓立后不像寻常百姓人家娶妻,可即便如此,心中还是惴惴难安。

高湛看着那人的神色,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便知道你又开始自责难当了,这样,朕立马废了她,昭告天下说朕其实娶的是你,爱的也是你,以后的大齐皇后便是高长恭了,谁敢非议一句,朕就杀了谁,天下人若敢都来指摘我们,我便杀光天下人,如何?”

子莫一听脚下一顿看了看那人,高湛还是高湛,并未有什么不同,可他身上的戾气却是重了许多,杀意腾腾。这样对视着,竟然不觉得他是开玩笑的。

“不可理喻!”子莫不悦,甩开了他的手,想离得远些便放慢了步子不想和这人再争辩下去。而皇帝也不急,竟停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后退了几步的子莫也不走了,周围的随驾便这样一动不动等着。后面随驾的官员们见前面皇帝的车驾停了下来,好奇间正纷纷垫脚观望。

咳咳。。。。。。安瑞从后面轻轻给子莫打着暗号。这光天化日之下和皇帝陛下怄气不值当,真让陛下恼了,这丢不起脸面的还真是只有兰陵殿下啊。

子莫当然知晓,看看那混账一副胜券在握满眼戏虐的神色,气得七窍生烟,可偏偏还不能真的撕破脸。咬碎了后槽牙,子莫默默上前,高湛高兴地又在袖袍底下执起他的手,继续在笔直的一眼看不到顶的上山台阶上走。

皇帝又与兰陵王并肩走在一块儿,随驾车马便继续前行,雁山上灌木长青,生气勃勃,除了比邺城中更寒冷些,这里倒是犹如神来之笔,点翠其间。

祭祀一连五天,这期间,皇帝的下榻之处便是雁山顶上的显宫。显宫依着雁山顶上的湖泊显池而建,位高险要,处于那行宫之中便是一览众山小,显赫非常。

显宫虽好,却是登高不易。

“陛下,不如用轿夫吧,这离显宫还远着呢!”安瑞小跑着到皇帝身边再次提议道。祭天的神坛只是在半山腰,而行宫在山顶,他怕皇帝陛下便是没有登过这么多的台阶,累了可如何使好。

“安瑞,你可真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朕说了自己走,你听不到吗?”高湛冷冷说道。安瑞低着头一脸为难,便看向了一旁的兰陵王。

“还是坐轿吧,我看着山道儿也是太长,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没看到头。”仰头,那插入云霄的石头雕刻的台阶像是嵌入了空中,早晨的雾霭未散,仙气缭绕。

“没到头才好,这路,朕想和你走一辈子的。。。。。。”高湛勾着唇,情话连绵。

安瑞听得耳朵都红了,赶紧作揖退后了。

子莫也是哑然,这人的脸皮厚得天赋异禀着实是让人半点都占不得上风,干咳两声也不回嘴了索性低头继续前行。

笔直的树木犹如通天的天柱,撑起这一方的灵秀天地。翠鸟在枝头啼叫,缓缓走着,倒也很是惬意。

“长恭?”高湛喊他。

“何事啊?”子莫爱答不理,扭头佯装看风景。这雁山真高,不愧是相传为神仙的点翠之作。

“你可曾记得以前我们也登过这样的天梯?”高湛说道。

子莫摇了摇头,他可不会蠢到和高湛二人同游这样的深山老林。

。。。。。。“是吗?”高湛垂首一笑,不无遗憾。眼里很快闪过笑意,又故意捏着子莫的掌心凑近了问道,“可知道朕为何不坐轿?”

子莫看看他,思忖一番后说道:“爬爬山也好,整日里坐在案台边也该舒展一下筋骨了。”

高湛听了,轻笑摇头:“昨晚如此畅快淋漓,真是让人食髓知味,我怕我若是不多动动发散些过多的精力,今晚又该找你的麻烦了。。。。。。”垂头在暗处舔了舔唇角,眨眼便是邪魅一笑。

。。。。。。子莫震楞,几欲吐血。脸还是红了,毕竟等他修炼到高湛那样的铜墙铁壁的脸皮,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你。。。。。。你。。。。。。”结巴了半天,骂人的话儿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子莫看着四周想找把兵器。

安瑞一见兰陵殿下面带杀气,赶紧上前讨好笑着:“殿下殿下,我们赶紧再往前走走,赶在午膳时候到显宫吧,你看奴才们这肚子,都瘪下去了,若再看不到个尽头可都该哭爹喊娘了。”安瑞知晓这兰陵殿下甚是体恤身边的人,便上前求情道。

哼!子莫挥手便打断了根树枝,惊起树上的鸟儿飞快扑打翅膀掠过山道。他捡起那枝条,去了叶子当时爬山杖用着,也不顾什么礼数,气哼哼便加快了步子赶到前头去了。

见失态平息,安瑞松了口气。陈蔚然领着一班侍卫跟在皇帝后面,见男人走远了,便把手从刀把上放了下来。

高湛毫无惧色,脸上都是洋洋得意玩味地笑。只是逗弄着,便是餍足之色。

“咳咳。”爬得更加高了,高湛低头咳嗽了两声。

“陛下,您没事吧?”安瑞闻声,关切问道。走在前头的子莫也不禁回了头看了过来,想到高湛有喘疾,便又回头折了过去。

“还是坐轿吧,都快到了。”子莫劝他道。想到昨晚的状况,这人一动不动压在他身上好久,害他差点以为这高湛是死过去了。

“不要。”高湛垂眸看了看子莫,孩子气得嘟囔着。

。。。。。。子莫的脸僵了一下,腹诽着去死吧没人可怜你啊混账便头也不回想走了。手被人拉着又擒了回去,那人脸上明媚笑道:“一起走。”

眉眼含笑,面******,同样的脸孔和五官为何能有这样四季分明的观感?

看着这阴晴不定的面色,子莫只能仰天长叹这奸邪之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呀,当真惹不得。

于是相携而行,子莫一手拄着木枝,一手拉着高湛,往最高的山峰攀去。

走得越高,子莫都觉得开始吃力起来。空气冰凉,可脑门上皆是汗珠,身上也早就汗流浃背了。

“长恭以前来过雁山吗?”高湛任由子莫拉着,心情甚好。

“没有,倒是小时候和爹爹爬过南面那些矮矮的小山。”子莫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高湛顺着那个方向也是眺望,问道:“如何?和我一同登高可有往事重现之感?”

子莫看看他那张脸,抽了抽嘴角。现在他都不太敢想起爹爹生前是如何的模样,真是怕模糊了印象便把高湛这混账的音容笑貌与爹爹的重叠在一块儿,那便真是亵渎了年轻爹了。

“完全没有。。。。。。你如何能和爹爹一样?!”子莫有些愤懑,便心直口快说道。

“哦?原来我在你心中当真是不一样啊?看来你早不把我当九叔叔了,甚好!甚好!哈哈哈哈。”高湛爽朗大笑,笑声传得很远,在这深山的顶峰之处,飘荡开来,回声阵阵。

子莫再次入了套,君子动手不动口,若不是安瑞打着圆场,保不准大内侍卫们的刀子便出鞘了。

索性,这长长的天梯在热闹非凡间便到了尽头。巅峰之处,显宫如那落入凡尘的仙宫,毓秀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