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是月朗星稀的明空,如若身下不是散发着牛粪味的稻草,子莫真是要感叹一声人生当如是,天宽地也广~

“阿嚏!”在前面赶车的慕容柔擤了擤鼻子,这味道当真销魂,也不知道那农夫给马儿的喂了什么料了,咯噔咯噔拉着车儿小跑几下就冒出个响屁来,完事了还甩甩尾巴,全然不介意把买下它的新主人的花容月貌都给熏绿了。

“柔弟,我帮你来赶会吧,你都大半夜没睡觉了。”子莫仰面躺在那厚重的草垛子上,和慕容柔说道。

“可千万别,你方才替我在那乡野间赶会子马车都引得大姑娘小媳妇叽叽喳喳围着我们瞧个不停,要不是这马跑得快,说不好就有人去附近的衙门报官了!说来也幸亏这匹好马了,放屁臭了点,不过是良驹啊!搁那种穷地方驮柴火太可惜了!”

“呵,柔弟真是戏言了,那些村民报官难道还怕我掳劫了他们的妻女不成?”

“诶,不是掳劫,是你招招手儿那些女子便都排着队儿随你走了。有人偷偷在旁说你是山精狐仙专门变做绝色男子来引女子上当的!你说那些村民害怕了可不就得报官?”慕容柔眯着狐狸眼睛,打趣道。

子莫听了好笑地摇了摇头,却听到身边躺着的慕容冲皱眉不断咳嗽。于是抱了把稻草厚实地盖在慕容冲身上。慕容冲是被人迷晕了挟持出宫,而他自己也根本没带多少盘缠,一路来的开销要不是有慕容柔在,当真是连这稻草也盖不起来了。。。。。。

为了躲避各地官府对慕容冲的通缉追捕,三人只能跋山涉水,尽量绕开富庶的地方。长途跋涉,风餐露宿,慕容冲从前几日开始便像是得了风寒。睡起来迷迷糊糊,醒了说话的声音都很是无力。

“柔弟,我看凤凰这样,还是到热闹地方找个大夫看看吧。”子莫说话间,用手按了按慕容冲的额头,有些发烫。

“好。表兄他身子不舒适前些天还不让我告诉你,他说过几日就好了,这个傻子,死要面子,怕为了给他治病引得别人注目给你惹麻烦。”慕容柔赶着车子,随口说着。子莫看着昏睡中的凤凰,长长叹了口气,轻轻抚着慕容冲的脸庞。

“凤凰在洛阳一战中独挡达奚武大军,身负重伤又被大雨淋了个透,那时大夫便说要好好修养,不然会留下病根。。。。。。”

“真的?!那他之前还泡着那寒潭水许久,我看他见你欢喜得很一路精神矍铄以为便是没事了,怎么还有这隐疾?!真是不要命!”慕容柔听这么一说,也紧张起来,抽了抽手中的鞭子,让马车快快跑起来。

前方山坡下又是一处灯火辉煌的城池,慕容柔赶着车子往城门而去,那城门上刻着光州二字。守门的侍卫此刻睡眼惺忪,慕容柔只说是家里人病了要寻大夫,塞了那守门的人一定银元宝便放行了。

街道上,普通老百姓早就闭门闭户了,子莫和慕容柔着急得四下寻着药房,终于寻得一处了,在已经上了排门的店外使劲敲门。

“谁阿?打烊了?!”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漆黑的店铺之中亮起了一点幽光。

“老头子,别管了,这深更半夜的让他们明日再来。”里面传来妇人的念叨声音。

“大夫,我兄长突发疾病,请开开门!”子莫拍着排门催促着。

里面似乎是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等了老久,门只开了一条小缝,里面探出来一张皱巴巴的脸。

“各位客官,老朽晚上不行医,你们先回吧,明早上儿再来。”鬼鬼祟祟说了这么一句,那老头儿就咯吱一下又想把门给推上了。慕容柔眼疾手快,一脚抵在那门边上,一手推着那排门不让门关上。

“人说医者父母心,你这什么玩意儿,我兄长都烧迷糊了你居然见死不救?!”慕容柔没个好气,掰着那欲紧紧关上的排门愤愤说道,“你要钱我有,可以给双倍的!”

柔公子往怀里一掏,的确是一定银灿灿的元宝。

“哎呀呀公子,老朽也是逼不得已。这世道儿乱呀,我,我也是没法子。。。。。。”正说着,远处传来吵吵嚷嚷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近了,子莫和慕容柔不禁回头一看,而那老大夫趁机啪得一声把排门给严丝合缝关上了。

“嘿嘿,酒也喝了,妞儿把曲也唱了~这光州城啊不错!哈哈哈哈”勾肩搭背,竟是一伙兵痞子踉踉跄跄三五成群沿着街道往这边走来。

“光州怎么成这样了?!士兵军纪如此松散,倒是如同地痞流氓一般。”子莫皱了皱眉,看那些喝得七倒八歪满嘴淫词秽语的痞子丝毫不顾忌,踢着街边的花盆,随处砸着手里的空酒罐子,在这寂寥的寒夜街头更为刺耳。

“呕。。。。。。!”几个兵痞喝醉了,撑着那木柱子狂吐不止,污秽不堪。

“先找家客栈歇下吧,那大夫看来是忌惮这些兵痞不肯开门。”慕容柔牵起马儿,赶着马车想往街的另一边而去。

子莫点头,看了看那些军纪涣散的士兵不住叹气。要不是还有凤凰在,他定然不会束手不管。

握了握拳头低头打算默默离开,哪里知道身后竟有一个喝高的突然大声叫嚷起来:“嘿!这哪里来的美人儿啊!真是太美了!”说完,还不住揉着自个儿的眼睛,似乎在怀疑自己喝酒喝高了才出现了幻象。

几道人影闪到了子莫跟前,如同是要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竟团团将子莫围在了中央。

“啧啧,这相貌,当真是个男子吗?莫不是大姑娘假扮的吧!来,让爷爷我搜搜身!”一阵恶臭冲着子莫面门而来,那个不怕死的兵痞子探身过来就要袭向子莫的胸口。子莫脚下步伐轻盈一闪便绕了过去,那个士兵扑了个空,怔愣间脚下被一绊,便生生狗啃屎地摔在了街边的青石板上,捂着自己的嘴巴,一阵巨疼,掉出来一颗门牙,竟是把牙都摔断了。

“你。。。。。。!”包围子莫的兵痞们一看还是练家子顿时酒醒了一半,龇牙咧嘴气势汹汹,把腰间的兵器都亮了出来。

“美人便是要辣些才有味道!嘿嘿,等会被我们逮住了可不要在爷爷身子底下哭着求饶啊!哈哈哈哈。”那些个人像是要重整旗鼓杀杀眼前这美男的威风,便口出秽语。若是一般的美人儿早该露出羞愤之色,可这天仙般的人物倒是一派淡然,那眼睛真是好看,带着杀气幽幽看了他们一圈,竟然也能把人给看得心驰神往,三魂六魄都丢了一半了。

“柔弟,你们先走,我陪这些官爷玩玩,一会便来。”子莫看了慕容柔一眼,让他先脱身带着慕容冲离开。慕容柔听着这语气,知道这些兵痞子是犯太岁了,想到还是保护好自己的表兄要紧,便翻身上了马车,挥着马鞭疾驰而去。

“哎哟哟,美人儿,你可真是识趣啊!来来来,陪爷爷玩玩,爷爷亏待不了你~~~~~~~~~~”一个色迷心窍的伸手就要去揽子莫的腰,不过衣服都还未碰到,那手便被擒住,美人的缱绻销魂没有尝到,只觉一阵钻心的疼惹得那兵痞龇牙咧嘴,面目都扭曲起来。抬眼一看,自个儿的手已经被折向了另外的方向,子莫一松手,那手掌便垂了下来,断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饿虎扑羊,蜂拥而上,子莫只是好久没有练开身手,又憋了一肚子的恼火劲,便下手也没了轻重。那条夜深人静的青石板小巷上,鬼哭狼嚎,此起彼伏的打斗声和求饶声让黑夜便得更为可怖。不出半支香的工夫,该躺的都躺下了,满地哀嚎。

“爷爷饶命!”看实在打不过啊,一个个先前口出狂言的小兵们跪在子莫面前求饶。多多少少都被打断了几根骨头,再这么打下去,非死即残不可。

“都挺识时务啊!我看你们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睛里就没军纪王法了?!”一脚踩在一个兵痞的背上,又引得一阵嚎叫。

“大爷,你你你莫不是朝廷派来的人?我们,我们都是新收入伍的呀,军纪啥的只是听过一些,还未得细细体会!”那人一说完,又重重挨了一脚,子莫怒道:“不明法纪便招你们入伍还得了军饷?谁如此大胆将你们招入麾下的?!你们到底是哪个将军旗下?!”

“这。。。。。。”几个痞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哆嗦着嘴唇还不愿意讲,不说话自然又是一顿打,打得鼻青脸肿才有人讨饶了哭着喊道:“好汉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先前就是些游手好闲的游民,是,是得通告说在光州要招收人马组个队伍进山里挖矿才来的。我们几个心想有力气讨口饭吃,没想到了光州竟然还能进军营得饷银,也没别的事情就让我们待命,在军营中无聊,便时不时出来玩玩。。。。。。”

“混账!”子莫抬手又要下去一掌,但看那人鼻涕眼泪横流招架不住索性把整个头都捧住的狼狈模样,又收了收手,问道:“何人把你们聚集在这儿?”

“这。。。。。。我们起先不知,后来才听几个老乡偷偷说起是,是乐安王高励,对了,有些个人说是那丹阳王李祖勋,反正都是大人物啊,我们几个有钱拿便也没有探究那么许多。”

子莫听他们这样,倒是面色一沉,也不再动手逼问。

乐安王他在几年前见过一面,似乎和三哥还挺亲近。。。。。。这么一想,心中便闪过不安的念头,也没心思再去治那些兵痞了。那几个痞子见子莫愿意放了他们,连声拱手道谢,一边回头一边跑着,渐渐不见了。

子莫在光州城里的一个客栈找到了慕容柔。凤凰烧得有些厉害,客栈老板只有些草药也被慕容柔买来救急。病来如山倒,也不知道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心里着急,子莫守在凤凰的床边只是呆呆看着那人的侧脸没了睡意。慕容柔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看已经快五更了,便又出门去找大夫来给凤凰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