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一支兰陵王入阵曲,众大臣交口称赞陶醉其中,余下的莺歌燕舞便全成了陪衬和鸡肋,着实索然无味。皇帝高湛和那永光王爷早已经心猿意马,碍于这是不可马虎的场面,便端着那一派威严和恭敬,其实杂念丛生,几杯酒水下肚,便已经无名邪火往了那下腹蹿去。
高湛似乎也是对那囧长的余兴节目失了兴致,击了击掌,那在大殿中的伶人便都屏退了。
安瑞依着高湛的指示,将那早已拟定的修和之书呈到了刘子业的面前。
“永光王爷,这青州,朕势在必得,既然宋国与我齐国有诚意修好之心,便还是如两国百姓所愿,将这和约签署,让青州成为我齐宋修好的见证吧。”高湛扬眉一笑,说道。
刘子业身边的宋使暗暗皱了皱眉头,看着齐国盛气凌人的模样也不敢随意开口,为难地抬头看了看刘子业,永光王爷虽是美色迷心,不过听得这高湛的威逼利诱,眼中清明,侧头一笑说道:“陛下,青州之事能否待日后商议,今日里这慕容公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这舞都是兰陵王代。。。。。。”
“永光王爷,慕容大人乃是我大齐的臣子,如何就成了这齐宋二国修和的筹码了?本王听闻你在我国陛下面前竟然说了一些不成体统的话,如是属实,这对齐宋两国都是莫大的羞辱!”兰陵殿下向来在朝堂都是谨慎少言,此刻说话突然如此锋芒毕露,倒是让周遭的官员窃窃私语起来。
“我。。。。。。”刘子业倒是被说得有些哑口无言,这高长恭护那慕容冲也护得太快了些,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数落。也不见其他之事上如此他如此冒头!
挑了挑一侧的眉毛看看皇帝高湛,先前兰陵王竟能屈尊降贵顶了慕容冲来给众人献舞,高湛一时之间也是被那美妙绝伦的舞姿给迷得五迷三道了吧,如今高长恭为这慕容冲的事儿又针锋相对起来,其中门道儿大家心知肚明,刘子业被说得恼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脸色终也是不好看起来。
刘子业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坏笑了一声,便清了清嗓门,说道:“慕容大人既然身为大齐臣子,如何在两国修和之大典上便不见了人影?如此这般为臣,看来慕容大人也不见得把齐国视为母国!”刘子业说完,看着那兰陵殿下铁青的脸色颇有一番报复的爽快,不过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得互相下不来台,毕竟,求齐国议和的是他。原先是想用慕容冲打消高湛割地的念头,可这慕容大人有兰陵王撑腰竟是如此胆大,一个不高兴便连脸都不露了。。。。。。他还真拿这事情没辙!
第一美人便是第一美人啊,走到哪儿都有人疼惜着!可怜他,被这兰陵王喂了毒了见着他连个笑脸都没呢!
刘子业冷冷哼了一声,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修和之事也是迫在眉睫,如若齐军真是攻打建康,这便是大祸了。
“陛下,青州之事子业便先应下了!”刘子业恭敬说道。
“王爷?。。。。。。”身边的臣下没能拉得住永光王爷,又不敢冒然出声反对,这事未能与建康的皇帝商议便答应把青州割让,何人担得起这责任?以往齐国的军队是隔着江岸驻扎在睢州,若青州被占了去,宋国疆土岂不是更加岌岌可危?!但若不答应,齐国皇帝一怒之下议和不成反而挥兵南下,到时候便回天乏术了!先入了齐国府库的那几十车珍宝粮食也算是白白送了齐国这白眼狼,到时候更加是功亏一篑!一旦事发,宋国的南邻陈国一直与宋不和,不落井下石便是万幸。而周国,宇文邕挥兵攻打蛮荒之地,此刻显然顾不着宋国了!
“好!王爷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哈哈哈。”高湛扬了扬宽大的衣袖,得意大笑。安瑞不动声色便把笔和砚台端到了刘子业的面前。
“请吧,王爷。”安瑞公公阴阳怪气磨了墨,递上了笔。
他刘子业一向声名狼藉,没想今日里自个儿还得背个卖国的罪名。罢了,刘子业也不再犹豫,大丈夫当能屈能伸,国家也是如此。稳住此刻危难才能来日方长!
刘子业接过笔墨,在修和文书上落款。
书写了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与那高湛说道:“皇帝陛下,本王在建康之时便听闻齐国皇宫之中有那传国玉玺,既然两国已经结为友邦,这至宝,不知可否让本王亲眼见一见呢?”刘子业一说,本来垂头丧气的宋国使臣们纷纷雀跃起来,甚是期盼。传国玉玺乃是汉室皇族垂涎欲滴的至宝,是天下正统的象征。当初惊闻邺城皇宫之中出现了那遗失了一百多年的传国玉玺,在宋国可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宋国当初肯与周国联合攻打北齐,不少朝廷中的重臣勋贵便是想到了齐国有那传国玉玺,觉着这鲜卑之国有这方玉玺实乃是对汉室皇族的莫大讽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便想取而代之。。。。。。如今功败垂成,落得个割地赔款的下场,让人不禁唏嘘。可如今若还能亲眼见得这方玉玺一面,也不枉来这邺城低声下气啊!传国玉玺相传乃是取材于和氏璧,天生灵物,自有天地间的浩荡皇气。若能有缘亲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高湛竟然一时有些愣神,他未料到这刘子业竟然还有这个心思。南人对传国玉玺真是奉若神灵念念不忘。此玉玺出于秦始皇,随后几经遗落而后又失而复得重现于人间。碾转数百年间,汉室都将此玺看成受命于天的最大荣耀。
本来,这刘子业愿意将青州让出来,这玉玺看看便看看,又不会少了一块。可是。。。。。。高湛想起自己的七哥高演在病逝之前都不肯把那玉玺的下落告诉他,说这是对他最大的惩戒便恨得有些牙痒痒,手中拳头不禁紧了些。
“怎么?陛下是不肯吗?”刘子业一脸失望问道。他的笔悬空而滞,并未继续写下去。
“怎么会!和氏璧既然在我大齐宫中,让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瞧瞧又何妨?!左相,你去取了来吧!”高湛朝着宴席上的和士开唤道。
和士开一怔,身子顿了一顿。不过这自小同窗的缘分还是让这银发的胡人只疑惑了一瞬便明白了高湛了用意,作揖后领命带着内侍匆匆出九华台了。
“永光王爷莫急,这玉玺在我北齐皇宫之中插翅也飞不了。既然王爷想看,朕便命人去取。齐宋结了同盟之好,莫说看看,就是借王爷你赏玩几天都可。”齐人向来相信江山是靠金戈铁马打出来的,而这宋人,却日日想着拥着这方玉玺便可受命于天。高湛着实瞧不起这些迂腐的南人,于是本就寻不得玉玺,便空口白话哄得宋国大臣们欣喜若狂。
刘子业没想到这北齐皇帝如此大方,心想这兰陵王的便宜占不得,慕容冲若是真带回了建康也是麻烦一桩,不如借这玉玺赏玩几日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于是大笔一挥刘子业便将这丧权辱国的和约给缔结了。高湛连声称赞王爷爽快,亲自给那刘子业斟酒,两人对酌三杯。
安瑞将那修和文书递给了等候一旁的小吏,那人悄悄在一旁捣鼓了很短的时间,便有一卷拓本出现。安瑞命人将拓本随着酒食送给了段韶,段韶在下座得了高湛的眼色,闷声不作响,在宋国使臣们交头接耳不断遐想采自和氏璧的传国玉玺是如何的让人爱不释手之时,提起步子将那拓本文书藏入袖子之中便离开了九华台。
他得了皇帝的口信,一旦刘子业在和约之上落款,段韶便会派亲信中军连夜直奔青州,事不宜迟,青州这两国的咽喉之地,怕是不能等宋人慢慢回了建康再拱手相让!
和约修成,大殿之中再次热闹起来。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好不热闹。高湛与刘子业说笑着,像是两人是相见恨晚的知己般互相敬着美酒,谈笑风生。伶人们的舞乐又开始在九华台中作响,其中,子莫坐于席上,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传国玉玺在高演被逼退位之时分明已经失了下落了,高湛如此笃定是作何打算?!虽他不喜这永光王爷的放浪形骸,可宋人前来求和倒真是盛意拳拳,青州也已经划为齐国城池,宋国以后还想有些背后插刀的动作已然是不太可能,正因如此,子莫也不想高湛机关算尽欺人太甚了些。传国玉玺一事也不知道一向精明的高湛想要如何收场?!
“兰陵殿下,方才的入阵曲真是舞得甚好啊!”一大臣已经喝得微醉,壮了酒胆端着酒盏来和长恭对饮。
“客气客气,献丑了!”子莫笑着喝了杯酒,算是把那大臣应付走了。
“不是不是,殿下这舞真是别开生面啊,没想兰陵王这打仗是以一敌百,连舞艺都是如此高超!看来日后朝野内外,又该多了数不清的王爷的追随者啊!”
没想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大臣冒着酒气与子莫奉承拍马的。自从洛阳与晋阳一战后,朝野内外的确有许多门第不高却心怀雄心的官宦子弟将那兰陵王视为榜样。这中间有仰慕兰陵王战功将他视为一代战神的,而也有些纯粹便是仰慕着那盛传的高长恭的绝世美貌而来的。坊间还有人开了赌局,赌的便是慕容冲和这高长恭谁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据说押注者众多。子莫听得此种荒诞事儿只能哑然失笑,这大臣言外之意显然是在说他今日这舞姿曼妙,收拢的食色之徒会是更多。
也不恼,子莫举杯淡然一笑。
“长恭,你也得和我喝一杯。”还道是谁挤开了围拢过来纷纷向子莫敬酒的诸位大臣,刘子业毫不生分,大咧咧一屁股坐于子莫身旁,把其他想和兰陵殿下寒暄一番亲近亲近的人都赶跑了。